连理Ⅵ
连理Ⅵ
“哎，起来吃了再睡，东西凉了不好吃的。”
-----茗仔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。
视野里是巨大的光晕，鼻子里是煎蛋的香气。
威廉半梦半醒，揉着眼睛坐起身来。
一步拖着一步，威廉来到客厅，愣愣地拉出椅子坐下，摇晃脑袋，试图让瞌睡虫离自己远去。
新剧昨天才杀青，杀青后免不了的剧组聚餐，游岛，合影.....一连串的集体活动之后，威廉深更半夜才回到小窝。卧室亮着温暖的小灯，茗仔正在卫生间刷牙，听到动静，侧过身，朝威廉弯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。威廉用最后仅存的一点力气扑向茗仔，抱住他，把脏兮兮的脑袋埋进他的怀里。
桌上放着一杯柑橘水和一个盘子，盘子里是蛋肉三明治。香喷喷，很肥厚。
“吃吧。”茗仔把美乐蒂叉子塞进威廉手里，“吃饱了再去睡一会。中午我应该就能回来了，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的。”
茗仔待会要出去。一家杂志邀他做专访，需要拍摄内页照。在他住院前就敲定下来的。
没想到他病的突然，只好延期，等他身体康复了再说。一晃两个多月，前几天，对方特意致电问候，问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，要是可以的话，就先拍照，定在一个礼拜之后没问题吧。
“当然可以的。”茗仔赶紧答复，“谢谢你们，我一定会准时到的。”
威廉嚼着食物，注视着茗仔换衣服-----短T，中裤，棒球帽。T恤跟裤子都是松松垮垮的。没办法，茗仔骨架太小。这么高的人，骨架却是这样的小。威廉觉得很可爱。同时，却又有一点淡淡的心酸。
在茗仔露出的两截小腿上，密布着灰色的小毛毛。也很可爱。威廉为它们起了外号。
“‘飞毛’腿喔，一条，两条~”威廉嘿嘿笑着，低头去摸。被茗仔轻踹了一脚。踹在手背上，不疼，茗仔从来就不会舍得让自己疼的。威廉知道。
“桌上有零食，你睡醒以后再吃，不要躺在床上吃，当心呛到气管里。对了，我跟老谭打过电话了，他今天不送菜过来，免得你睡着了没人帮他开门。”
茗仔一边换衣服，一边跟威廉唠叨。
“我回来的时候会到他家去拿菜的，顺便再去逛逛超市，你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，我帮你带回来。”
茗仔说了这么多，威廉却一反常态，只是呆呆地坐着。不搭腔，也不笑。
刚刚还坏笑着玩小毛毛呢。
茗仔无奈地叉腰。“你哟。”茗仔说着，将威廉架起来，轻轻推搡他的肩。
“睡觉睡觉，快去睡觉。”
***
茗仔开着车，秋日的暖阳与和风都令他身心舒畅。他抵达摄影室，关上门。低头看表，很好，他比定好的时间提前了将近三十分钟。
工作人员比他还要敬业。摄影师、化妆师，灯光师，以及几位助手模样的小年轻，已经在各自忙碌了。
此外，还有一位中年女士，她是那家杂志的编辑，茗仔认识。
她正领着同样身为女性的摄影师朝茗仔走来。对方身材高挑，笑容很酷。
“漫姐！”无需编辑介绍，茗仔惊喜地瞪大了眼睛。
-----这是他与威廉共同的朋友。四十出头。拿过不少国内外知名的摄影大奖。
有空时，三个人会一起吃火锅。漫姐知道他们的事情，把他们当弟弟，喜欢叫他们：“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哟”。
熟人好办事，编辑欣喜于两人早就相识。客套了几句后，编辑退到角落坐好，摸出一本厚书开始研究。
茗仔也被漫姐拉着，坐到了化妆镜前。
“身体好了？”漫姐温和地询问。
“嗯。好了。”茗仔笑着点头。脑袋轻晃，一头的卷毛蓬蓬松松。
“嘿，这发型，”漫姐顿时笑了，揉着他的头发问，“哪位高手弄的呀？”
“不是什么高手，是他，他弄的。嘿嘿。”
“刚出院的时候，我让他帮忙修了一次，后来，每隔两个礼拜，他都要帮我修一次（不让他修他就假哭）。唉，他那个人，又麻烦，花样经又多，每次修，都要帮我换个样子。您现在看到的这个，是最新的。”
“下次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。”
茗仔说着，垂下眼睛，摸着卷毛笑了。
“变成怎样都是帅的。”漫姐真心地称赞，“你越来越帅了。”
“真的？”茗仔开心极了。
“真的。”漫姐微笑着说道，“从前看你，总是像个害羞的大男孩。”
“现在再看，你整个人的气质，包括你的衣服，你的鞋子、帽子、色彩，样式，越来越有成熟的味道了。”
“是爱情的力量吗。”漫姐笑着打趣了一句。
茗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。
再怎么成熟，也总是保有着可爱的天性。漫姐很善良，便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。
两个人开始讨论工作上的事情。
漫姐把稍后拍照的相关事宜对着茗仔一一详述。
茗仔认真听着，不时地点头。
时候差不多了，漫姐拍拍茗仔的肩：“我去调试一下机子，你就坐在这里，化了妆，我们就可以开始了。”
“好。”
与茗仔的回答一同响起的是漫姐的笑声：“嘿！”
“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哟。”
茗仔的肩头再次被拍打，茗仔茫然地转头看去。
摄影室的大门，这时是敞开着的。有个人正猫着腰，歪着头探进来。
-----雪白的牙齿，灿烂的笑容。
茗仔的“爱情”，出现在了门口。
***
大明星的到来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轰动。
威廉不特意解释什么，工作人员也不特意问什么，只是与威廉打了个招呼，便继续忙碌。
角落的编辑女士仍旧沉醉在书海之中，压根没留心到多出一个人。
威廉带来了他新代言的奶茶、还有蛋糕与三明治，派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做完这个，威廉就拖把椅子坐到茗仔边上，默默地看着他，一口接一口地开始吃零食。
-----香辣味的薯片，“胡子大叔”牌的，威廉与茗仔都很喜欢。
茗仔正被化妆师摆弄脸颊，想笑不能笑，也不能说话。威廉不在意，威廉可以跟漫姐聊天。
薯片在他嘴里咔嚓咔嚓地响着，他含混不清地问漫姐：“拍照几时能搞定啊？需不需要我帮手啊？布景我会的，化妆我也会的喔。”
“我还可以帮忙挑选衣服。”
“真的，漫姐你不要跟我客气，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开口吖，我什么都会做的吖。”
这段话，威廉足足说了三遍。
茗仔因为一个轻微的抖肩而遭到了化妆师的埋怨：“应老师您能不动吗”。
那边，漫姐耐心地听完这口齿不清的三遍，笑着回答威廉。
“你什么都不用帮。喏，看那里，看到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士了吗，你坐到她边上去。”漫姐说，“你坐过去，就是最大的帮忙啦。”
没想到，这句调侃刚说完，他还真的站了起来，扛起椅子就往最角落而去了。
漫姐正诧异这小子怎么这么听话，就见他放下椅子，又捧着零食跑回来了。
“漫姐你吃这个吖，这个很好吃的。”一包全新未拆封的薯片被递到漫姐面前。恭恭敬敬地。
“漫姐漫姐，等一下有坐拍的是吧。”威廉问道。
“是啊。”漫姐收下薯片，回答威廉：“先坐拍，再是立拍。”
“噢。”威廉说。呆了呆，又说，“可不可以换一下啊漫姐，可不可以先立拍，再坐拍啊？”
“可以。”漫姐爽快地答应。
“嘿嘿。”威廉露出开心的笑，“漫姐你人最好啦。”
“这个还用你说。”漫姐挑眉。见他还是原地呆站着不动，便猜想他肯定还有话要说。
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漫姐索性主动开口。
漫姐猜对了。
威廉立即伸长胳膊，指着角落对她说：“坐拍的时候，不要给他用那种椅子啊。那个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。我刚才屁股都坐疼了。”
“有没有软一点的椅子啊，或者帮他多放几个靠垫上去。”
“你唔知啊,漫姐，他那个人真嘅好呆呆，人又真嘅好麻烦，一不舒服就会生病的喔。”
“他一生病，就没人煮东西俾我食了，那我就会好可怜了哇。”
话匣一打开，后头紧跟着就是一大串。
威廉耷拉着脑袋，样子可怜巴巴的，连家乡话都跑出来了。
漫姐以十二万分的耐心，像先前那样，认认真真地听完了这一大串。
威廉没有看到门边的那张懒人沙发。那个柔软而舒适，专为拍照的艺人准备。
漫姐不会责怪威廉的粗心，漫姐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漫姐示意威廉看向那张沙发。
“就用那个可以吧。”漫姐说，“但我们现在人手不够，只好麻烦你帮忙搬一下啦。”
目送威廉撒着欢地朝沙发奔去，漫姐心中丝毫不觉愧疚。
沙发不重，而且威廉是心甘情愿。
漫姐觉得，道具小王一定会非常感激自己的。
***
等两套照片全部拍完，时间已经来到午后了。
计划的午饭显然泡汤了。不得已，茗仔与威廉在摄影室一起吃了盒饭。
饭后，漫姐收拾桌子，工作人员将布景撤下，道具归置回原位。
威廉帮忙搬了沙发。威廉喜欢那张沙发，非要亲自搬。因为茗仔刚才在沙发上面很开心，又很舒服的样子。威廉喜欢看到茗仔开心。比自己开心还要开心。
工作人员陆续离去，那位编辑女士也早已没影。
漫姐也准备走了，走前，她夸赞了茗仔的表现，然后告诉他：“你可以选一套衣服留着，品牌方同意送一套的。”
“你选哪一套吖？”一听这话，威廉比茗仔还要来劲，“要不要我帮你选吖，我眼光很好的吖。”
茗仔假装听不见。想也不想，径自从衣架上取下一套衣服。白色的，衬衫搭西装外套，很干净。
刚才拍照时，茗仔总共换了五身衣服。最后那套就是这个。换衣间隙，威廉来闹他，抓他袖子，要帮他绑蝴蝶结，他哇哇叫着追打威廉，两个人从外间跑到里间，他跑太急，一头撞到威廉胸前，被威廉牢牢地搂住。里间昏暗，威廉的双眼明亮的好似会发光。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凝视彼此，他抚摸威廉的脸颊，威廉握紧他的手，放到唇边细细地亲吻。
白色不是茗仔最钟爱的颜色，但有时候，在某个特定的时刻，某个特定的人，会令他产生某种特别的情愫。茗仔用防尘布将衣服罩起来，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。这是他表达爱情的方式。他愿意以这种方式，来将这种特别的情愫永远珍存。
“就要这个了。谢谢漫姐，我们也走啦。”
茗仔笑嘻嘻地说着，拿胳膊肘捣一捣威廉。
<连理Ⅵ>完.
*返家途中，威廉开车，茗仔枕着威廉的肩头睡了一觉。
醒来后，茗仔发现威廉的肩膀湿了。而威廉，正盯着自己，满脸都是坏笑。
*将车停好后，两个人先去逛超市，超市新到了几部大型的轮滑购物车。威廉贪玩，爬进一部车里，假装自己是个宝宝，用可爱无比的嗓音央求茗仔：你推我一下吖，我一直都好想玩这个吖。
茗仔无法拒绝这么可爱的家伙。只好答应。
威廉欢天喜地，挥舞着手臂高喊：i’m the king of the world！！！
一点也不在乎周围是否有人在看着他们。
茗仔起先还有点不好意思，后来，在威廉的情绪感染下，索性也放开了。在不影响其他顾客的前提下，茗仔推着威廉，快乐地在货架间穿行。
*事实上，真的有人在围观他们。有两个真正的宝宝还学着他们，也爬进了购物车里。
*两个人购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。结账时，两个人的脑袋都被收银阿姨轻敲了一下。
收银阿姨也烫着跟靓姐和茗仔娘亲一样的卷发，特别会烧鱼汤。
*两个人忘记了去老谭家。回到小窝的一刹那，才猛然想起来菜还没去拿。
“没关系。等一下我们再一起去拿。”威廉说着，冲进屋里，对他来说，购物车再好玩，外面的世界再精彩，也远远不及自家的小窝可爱。
茗仔这时却站在门口不动。茗仔看着威廉，喊了一声“威廉GOR”。
这个称呼永远能击中威廉心上最柔软的地方。威廉立刻又跑回到门口，抓起茗仔的手，急急地问茗仔你怎么啦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。
“没有不舒服。”茗仔小声地回答。朝他伸出胳膊。
“是今天还没有试手感啊。”
*威廉笑成了一朵全世界最幸福的喇叭花。
像以往无数次所习惯的那样。威廉弯下腰。
稳稳地，温柔地，将他的熊宝宝抱起来。紧紧抱着，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下。
完.
评论(3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