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理Ⅶ
连理Ⅶ
行将九月的天，秋老虎肆虐，回回出门，茗仔都被威廉打扮的像个阿拉伯人。
威廉自己却什么也不准备---墨镜不戴，遮阳伞不撑，背心热裤，人字拖一双。
倒不是威廉不怕晒，这是他为新戏做的准备，角色需要他黑黑壮壮，粗糙沧桑，所以他这几天都是这样，胡子故意留着不剔，皮肤故意露在外头，以供毒日头晒过，风再刮。
折腾得够呛。
前些天，两位小助理结伴来访，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
好消息是公司给了茗仔大假，让他好好休养，直到明年开春再复工。
坏消息是威廉新戏的开机仪式已经定下日期，当天，威廉必须进行一个关于角色的演讲。
---时长大约五分钟。全部普通话。
“LAM哥要你读熟它，最好背出来。”姑娘严肃地说。
厚厚一摞纸张，交到了威廉的手上。
“好。”威廉郑重地点头。翻页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姑娘们走的时候顺走了两箱奶茶，茗仔送她们下楼，回来以后看到威廉怀抱纸张，双目低垂，安静地蜷缩在沙发一角。在威廉手边，放着女孩子们留下的礼物，一盒巧克力，黑白双色，两种口味。茗仔拆开包装，自己吃了一片黑色的，然后拿了一片白色的，凑到威廉鼻子底下。
威廉抬起眼睛看看他，嘴巴一张，含进嘴里，腮帮慢慢地鼓动，发出细小的声响。
“交换，哈哈。”等威廉停止了咀嚼，茗仔给自己补充了一片白的，又拆开了一片黑色的。
“嘿，你看啊，这个长得好像薯片啊。”
茗仔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，再次把巧克力送到威廉嘴巴边上：“你看，这个是不是真的很像。”
波浪形的小圆饼，确实跟薯片长得一模一样。威廉露出了一点笑意，再次张大嘴巴。
“你等一下。”茗仔笑眯眯地说，“我们来玩个游戏呀。”
茗仔找来一袋薯片，鼓捣一会后，双手背后，对威廉说：“你猜猜，我左手拿的是薯片还是巧克力，猜对了就给你吃，猜错了嘛，就给你吃另一只手的，哈哈。”
这个游戏很有意思，威廉欣然点头。重复了几次，甜蜜充满了口腔。威廉的精神与肉体同时得到了解放。他放松了胳膊，捋了捋被他弄皱的纸张，站起身，将它们认认真真地放置到了茶几上。
之后的几天，小窝里异常宁静。威廉端坐着，弓着身，专心默念稿子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茗仔的视野里。午后窗帘半开着，阳光照进来，威廉黝黑的面庞这时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白皙与明亮，从他的唇角到人中，新生的胡茬与昨日、前日，还有大前日未剔的生长到一起，每一根都可爱，每一根都认真，分明。
茗仔非常喜欢这样的威廉。茗仔抱着膝盖坐在威廉的边上，侧着身注视他，随时随刻等待着替他解答“这个字应该怎么念吖”，“这个字我这样念对不对吖”。
威廉却不问。
威廉的声音轻轻柔柔，茗仔只能勉强听清楚几个音，就算茗仔把脖子伸长，与威廉脸颊贴脸颊，结果也还是一样。不过，这样倒能让茗仔看得更清楚了。威廉的眉头一直皱着就没松开过。
这一天的深夜，茗仔因尿急而不得不睁开眼睛，惯性地摸索身旁，是空的。直觉驱使他来到阁楼上。星光投射在顶窗的玻璃上，借着光，茗仔看到威廉怀抱着演讲稿，躺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垫子上面。已经睡着了。
威廉睡得很沉，茗仔偷偷地抽走演讲稿时，威廉的眉心动了动，胳膊抬起又落下，嘴里不知嘟囔了声什么，很快，就又安静了。
连睡着时，眉头都是皱着的。
茗仔很想摸摸他，再亲亲他，又怕弄醒他。这大概是这几天以来威廉睡的最沉的一次了。
茗仔带着演讲稿，蹑手蹑脚地摸回卧室，将床头灯调亮。
第二天早上，威廉来到客厅的时候茗仔和一桌的食物已经在等他了。茗仔一见他就笑，说“你快去照照镜子呀”。
从茗仔坏坏的表情之中，威廉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，威廉不在意，坐下来，揉了揉茗仔的头发，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餐。
饭后，茗仔破天荒地没有跟着威廉一起进厨房。一填饱肚子，茗仔就瘫在了沙发上。
威廉清洁完餐具回来，看到茗仔正东张西望，问他找什么，他也不回答，过了几秒，茗仔转头，将威廉的手机抛向他。“咦。”威廉很惊奇，这才意识到原来昨晚去阁楼练习时并没有带上它。
威廉开机，见到新消息的提醒。收件时间：凌晨四点零贰分。
一份音频文件，很长。
“大家好，我是陈伟霆。”
这是点开文件后，威廉听到的第一句话。
字正腔圆，清亮柔和的小烟嗓。
威廉看向茗仔，茗仔也正看着他，歪着头，咧嘴笑着。跟刚才一样坏坏的模样。
“这一遍是最好的。”茗仔笑眯眯地告诉他，说完，便跟着音频中的声音一起念道：
“当我看到今天的主题，英雄，这个词的时候”
“我第一时间，在我脑海里面浮现的，是很多大人物”
“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，尤其是从男孩，成为男人这个过程，会有很多的梦想......”
茗仔的语速越来越慢了，威廉坐到茗仔身旁，伸手揽住他，音频中的茗仔还在认真继续着演讲，威廉怀里的这个，已经哈欠连天，眼睛也睁不开了。
睡梦之中，茗仔似乎听到了威廉的嘟囔。威廉抽吸着鼻子，威廉的气息一直紧紧包围着他。
茗仔觉得很安心，他依偎在这片温暖的气息里，安安心心地沉入梦乡。
<连理Ⅶ>完.
近日，小窝所在小区正进行道路拓宽工程，野草野花被弄坏了不少，遍地碎石与泥巴。
道路坑洼难行，回回走，回回弄得满脚泥，湿的干的都有。
一切看着都变了，连带着垃圾箱，也被挪位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习惯必须适应变化。威廉向茗仔提出：以后倒垃圾，我一个人去可以。
茗仔乐得偷懒，当即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。
赞同完毕，茗仔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雪白的纸，还有一支黑色的记号笔，低下头，涂涂画画了起来。威廉不明所以，等待了一会时间，看到茗仔抬起头，将刚才涂画的白纸竖到了他的面前。
几条瘦长的框框，几个方块，里面写着“家”，“菜场”，“超市”，以及“垃圾箱”。
在“垃圾箱”的边上，还画着一个五角星。丑丑的，不怎么漂亮。
“带着这个，”茗仔酷酷地说，“要是不记得路了就看一下，或者问一下别人。”
“你为什么懂得画这个的？？”威廉呆呆地说。目光中带着一点崇敬，还有一点忧伤。
“我也不知道，”茗仔回答，“大概是天生的本领吧，哈哈。”
这天晚饭后，威廉拎着垃圾袋出门。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倒垃圾。
威廉一走，茗仔就跑到阳台上偷望，看到威廉摇摇晃晃的背影。有点可爱，又有点傻乎乎的。
电视里播着新闻，女主播的音色动听而嘹亮，茗仔认真地听着，心想这个断句真是很棒，待会一定要跟威廉说一下。
果篮里新增了几只蜜桃，是茗仔娘亲前两天带给他俩的，超甜，硕大。茗仔一边跟随女主播一起念念叨叨，一边顺手取过两只桃子。洗干净了外皮后，搁在盘子里。
独食不香，所以茗仔现在不吃，茗仔再次跑到阳台上张望。
路灯非常明亮，似乎能将黑黢黢的天色都照亮。
茗仔默默地等待着，没有任何担心，也没有任何害怕。
很快地，茗仔的眼睛变得比路灯更加明亮。
“可以吃啦！”他转身跑回屋子，发出欢喜的叫嚷。
完.
*茗仔娘亲来小窝时，除了带来了好吃的大桃子，还为两个儿子带来了巨白兔。
超市买的，新品，买一送一。包装非常可爱，就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奶糖。
“这么大啊！”两个儿子同时发出夸张的惊叹。
随后便对看一眼，各自抱起一只当武器，嘿吼嘿吼地对打。
*茗仔与威廉玩闹的时候，茗仔娘去浴室刷干净了自己的鞋，全是泥巴，拜道路拓宽所赐。
直起腰后茗仔娘照镜子，脸上也蒙了层灰，这对爱美的她来说是很糟糕的事情，不过没关系，她随身行李中有面膜。晚上洗过澡，茗仔娘逼迫两个儿子跟她一起敷上。三个人一字坐开，双手交握在胸前，谁也不说话。
*敷完面膜后茗仔娘顺口问了一句茗仔的省钱大计进行的怎么样了，茗仔立马便跟娘亲炫耀，说当然很顺利啦，威廉GOR带回来的奶茶味道很好啊，我用新买的小锅子煮热了喝，还有新买的餐垫，娘你看到了吗，就是有熊跟傻兔子的那一对，可爱吧哈哈，用来放杯子刚刚好啊，娘，我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啊。
*返回老家的前一晚，茗仔娘聆听了威廉的演讲。每个字都听清楚了，每句话的意思也都听明白了。茗仔娘觉得威廉真是太帅了，遂把茗仔的桃子也奖励给了他。威廉笑成了一朵花，不过，他却没有霸占茗仔的桃子，他很小心地将桃子去皮，切块，叉起，温柔地喂到了茗仔的嘴巴里。
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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