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熟--2.
晚熟--2.
茗仔最新的角色，姓齐，是个算命先生。长沙九门中排行第八。除此之外，这位先生还是个倒斗爱好者，拥有一位人称“佛爷”的损友。平时，齐先生最常去的地方是佛爷的宅邸，最常做的事是被佛爷挟持着一块下斗，而最常说的话，则是“佛爷你饶了我吧”以及“佛爷此地大凶啊”。
-----以上，是茗仔通读剧本后的感受。
茗仔以往从没接触过盗墓题材，同类型的书籍倒是看过一些，对于盗墓过程中的惊险与刺激很是向往。因此，当接到工作室的新戏通知时，茗仔的内心是相当雀跃的。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位损友是由谁来扮演，很快他知道了，雀跃之中便增添了一丝小小的期盼与羞怯。茗仔想象过那样的画面：军人之姿的威廉昂首阔步，行走在队列整齐的兵士之间；而长衫布鞋的自己，安卧太师椅，手中铜钱捻转，卜算着生与死，看尽一切世间事。
拍摄周期即将开始，适逢天寒地冻，茗仔才刚刚经历了一场重感冒，实在被折腾怕了，这回去拍摄地，他早已计划周全。秋衣秋裤、棉袜护膝、保暖贴、暖手宝、保温杯，一样都不能少。
行李箱中躺着一双厚棉袜，墨绿的底色，红色的两道直条纹点缀。这是威廉去年圣诞前夕寄来的。茗仔收到后立刻就把两只袜子都悬挂在了床头，并在圣诞夜当晚虔诚祈祷“请赐给我能媲美阿尔帕西诺的演技”，或者“在四十岁之前能得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”。
茗仔不贪心，知道距离愿望实现一定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，就像他每次等待威廉。他觉得一个人只要心怀理想并为之努力，早点晚点，总是可以等到的。大概是圣诞老公公听到了他的心声，圣诞节当天威廉竟然按响了他家的门铃。他兴冲冲地迎威廉进屋，两个人一路亲吻着到了卧室的床上。
外头的烟火反射在落地窗上，璀璨夺目。茗仔窝在威廉的胸口抽烟，威廉拿胳膊搂着他，眼睛瞟着床头的那两只袜子，忽然就笑了起来。
“痴线啊，那个是给你穿的啊~”
他一愣，一小撮烟灰抖落到了威廉的胳膊上。他开了声国骂，赶忙替威廉掸开：“烫不烫？！快冲水去啊！！”“没事，你别紧张。”威廉说着，抓住他的手，把他往怀里带了带。
他眼见那片皮肤无甚异样，心也就放下了，长吁口气，往威廉怀里又蹭了蹭。
从威廉的口中，茗仔知道了那双袜子是某知名男士品牌的圣诞限量款，很难买到。茗仔对牌子没什么研究，在遇见威廉之前基本都是乱穿衣，怎么舒服怎么来。认识威廉以后不断地听他念叨这个牌的T恤劲，那个牌的鞋子帅，耳濡目染，慢慢地，也会对自己的穿着注意起来。他信任威廉的眼光，威廉置装时就常常买双份，要么同款不同色，要么同个牌子的不同款。到现在，茗仔对着镜子整理仪表，偶尔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威廉。不知道威廉是否也跟他有同样的感觉。
按照既定的日程计划，茗仔如期抵达拍摄基地。机舱与室外温差悬殊，茗仔一落机就感觉寒意来袭。
秋衣秋裤，保暖贴此刻都失去了作用。茗仔四肢僵硬，一路缩着脖子，直到进了酒店才感觉魂魄终于齐全。
跟同组的演员打过招呼后，茗仔把行李搬进自己的房间，小助理帮着一起整理，一边向外拿东西，一边默念东西的名字。替茗仔做事这么久了，小助理深谙他的脾性，打包行李从来都不假手他人，说是说这是个人隐私，小助理知道，其实是他善良，不愿意拿这点小事麻烦别人。
“这个要剪吗？”小助理指着一大堆的加绒鞋垫问。
这是茗仔特意为了脚底保暖而购入的，黑色竹炭增厚加绒，吸湿防潮袪异味。
“我自己剪。”茗仔说。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小助理，小助理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。
“茗哥你好像雪孩子啊......！”小助理呵着手，快哭出来了。
茗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将双手对搓了起来。小助理看着他，小声地说：“妮妮早上跟我说，威廉哥大概下午能到。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茗仔低头微笑。
小助理从茗仔的表情里看到了浅浅的高兴，顿时觉得自己的多管闲事其实并不多余。
她看着这个像自己哥哥一样的青年人，从跑龙套直到小有成绩，也知道他跟另一个青年之间的秘密。这是极其难得的。她真心实意地希望看到他的付出与回报成正比。
午后，总务过来通知开机拜神定在明早。小助理陪着茗仔坐了一会儿，听他聊了会新的角色，心里感慨这不就是缘分么-----戏里，他跟他兄弟齐心，戏外，他跟他又携手共进。
飞机误点，威廉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三个钟头。抵达驻地后威廉先去跟同组的演员打招呼，再是一班工作人员，他们当中有好些是与他在HK时就熟识的，威廉念旧，人又爽朗不做作，大家自然也乐意与他吹水。
说着说着，有个人提到了茗仔，说“hanson哥今日着衫好似polar bear，佢真噶好怕冻啊~”
威廉不语，只顾笑得灿烂。结束后他将行李拖回住处，跟着就摸到了茗仔的房间。
茗仔来给他开门，威廉见到茗仔手里的黑色鞋垫，好奇地问“你拿这个做咩啊”。
“让你避人耳目呀~”茗仔坏心眼地笑了起来。
威廉果然没有听懂，茗仔见他呆呆傻傻地大睁双眼，就愈加想要逗他，茗仔把他拉进房间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：“年轻人，再忙也不能忘了读剧本呀。”
“我读过的啊！”威廉有点沮丧：“你信我啦，我真是读过的，我的台词那么多那么长，好像蚂蚁排队那样......”
“你可是男一号啊，台词不多怎么可能啊~”茗仔笑。
“我知啊。”威廉噘嘴：“但我有时会冇信心讲那么多字啊，你知我国语还要加强的嘛，我怕讲多了就乱，会跟人物个性不相衬啊......”
既然讲出了“个性”跟“相衬”，可见是真的认真读过了。茗仔想。伸手摸摸威廉的头发：“好啦，知道你敬业啦~”
威廉捉过他手亲了亲，觉得暖暖的，于是就放心了，坐下，一条胳膊挂上他肩膀，轻轻晃荡。茗仔一边仔细地修剪鞋垫，一边还要侧过头与威廉四目相望。
“这个塞鞋子里，可以保暖。”茗仔坏笑：“而且不会香港脚噢~”
“NICE~”威廉另一条胳膊也挂了上来，搂着茗仔轻晃：“我也要我也要，我觉得我最近脚汗好重啊~”
“不是正在帮你剪吗。”茗仔头也不抬地说。
一瞬，茗仔肩头吃重，威廉风尘仆仆，呼在他头颈之间的气息似乎也带了点天地自然的味道。
茗仔听到那个气息在说“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呀”。
茗仔不回答，他正专心于手中的活计。唇边漾着浅淡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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