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乡路冷

晚熟--14.


晚熟--14.

 

这是一座人工山洞。宽敞,亮堂,带有卫生设备。

当年,开发商造这个,主要是为了扩展旅游景点。如今,旅游的人不多,摄制组倒是络绎不绝。开发商当年的无心插柳,也算是成全了威廉跟茗仔的英雄梦。

 

跟随剧组进洞后,工作人员便开始了忙碌,他们需要最后检查一遍道具布景,以确保待会的拍摄得以顺利进行,胖导凡事亲力亲为,此刻也是手握对讲机,比手画脚地作着指挥。

胖导脚步不停,无暇理睬演员们。威廉跟茗仔,还有铭恩与艺兴,四位男士此刻百无聊赖,只好自己找乐子。

 

茗仔建议大家来对对戏,几人同意了,照做了,几分钟过去了,这场短暂的动作戏已经排演了六七次,然而胖导与其他工作人员依旧忙碌不停。

 

九五后的青春少年铭恩正想着找导演问问到底啥时能拍,导演的传声筒就响了起来:

“靓仔们,道具还需再精进,你哋先自己酝酿下,到开拍时会通知噶!”

 

等待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。铭恩摊开山洞的地图,神情凝重,假装自己是个地理学家。

艺兴不愿做无聊的游戏,一个人坐在石凳上,手指在石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,嘴里小声地哼唱着,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妙的旋律。

 

威廉跟茗仔走到了铭恩的身旁,一左一右将铭恩包夹。“你在看什么?”威廉问他。

“藏宝图。”铭恩说。一瞬,威廉跟茗仔同时凑过来的脑袋让铭恩感到压力巨大。

 

威廉目光炯炯,盯着地图看过一会后转向了身侧的茗仔,茗仔回看他一眼,表情平静无澜。

“你知道咩,我小时候参加过童子军的。”威廉朝茗仔笑出一口白牙。

“噢。”茗仔跟铭恩一起应他。

 

“我很小就通晓各类军事地形呀。”威廉继续露牙。

“厉害。”铭恩说。

“噢。”茗仔说,歪了歪脑袋问威廉:“你有什么想法。”

 

“我们可以来走迷宫。”威廉笑眯眯地说,弯腰,拿右手食指点着地图上某个点,顿了顿,食指右移,又点住了另外一个点,敲击两下。

 

“你们看,”他说,“这个点叫小洞,旁边那个点叫大洞。”

“起名的人可真有文化。”铭恩插嘴。

“听我讲完啊。”威廉龇牙,“我们有四个人,我们可以从小洞出发,各自寻觅通往大洞的路,我看过了,道路很多,一定会存在最近的那条,我们可以来比一比,看谁最先抵达大洞。”

 

建议的结尾还附赠了一口白牙和一双笑的贼兮兮的眼睛。

问茗仔跟铭恩“怎么样,够胆比试下咩”。

 

稍后,尚沉浸于音乐世界的艺兴一脸茫然,被铭恩以臂力挟持而不得不与另三人并肩,站在那个名为小洞的洞中洞里面,并被迫取出手机,听着威廉神态肃穆地宣布:“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零五分,我们的目标是大洞,记住,谁先抵达,谁就是赢家。”

“那最后到的呢?”艺兴顺口接话:“是不是要请吃饭?”

“GOOD IDEA.”威廉看着他,一边的嘴角弯出个钩子,笑得跟个反派没两样。

艺兴有点懵,眨了眨眼又眯了眯眼,心想这里的餐馆应该可以刷卡的吧。

 

孔圣人曾指着一条河表示,时间跟这个没两样。

孔圣人的意思是时间飞逝如流水。

孔圣人是个善于观察并思考的人。

 

作为一名九零后的影视歌三栖艺人,艺兴有时也会发出与先贤相同的慨叹。

比如现在。艺兴已经摸进这个巨大的洞中洞将近五分钟了,却仍然没有等来同伴的光临。

没有人,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。

 

艺兴觉得寂寞而无聊,坐到了铺着软垫的石凳上,人工建造就是这点好,什么都替你想得周到。艺兴决定将先前那段音乐再拿出来构思一下。他在脑海中勾画着与音符的浪漫相拥,爱海遨游,心情便愉快起来。在他笑着拿手指在石桌上敲击乱舞的时候,他的两位同伴-----铭恩与茗仔,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这个洞中洞。

 

铭恩是小跑的姿势,茗仔是悠然的踱步。铭恩额上居然有汗,茗仔的脸色一如平常。

艺兴站起来,伸出双手,上前与两人交握在一起,他笑着,他的两位同伴也笑着,俨然我军历经千难万险,终于成功会师后所表达出来的兴奋与喜悦。

 

欢喜过后,艺兴与铭恩面面相觑,同时问出一句话:“威廉哥呢?”

他们问的是彼此,也是茗仔。

 

“现在是几点?”茗仔反问两人。

“北京时间十点二十分。”铭恩说。

 

“噢。”茗仔点头,看着两人说:“我去找他,如果十点半还不见我们过来,你们就先回去找导演吧。”

铭恩点头又摇头。艺兴朝茗仔晃晃手机:“没关系,我们等你们。要是开拍了导演会打电话的。”

 

绕过几条短小的石子路,再跨过一片浅浅的水塘,那面由古木雕刻而成的屏风旁边,蹲着的那位仁兄,不是威廉还能有谁。

-----威廉噘着嘴,模样有点狼狈,有点沮丧。

 

茗仔朝他走去,足音由远及近,鞋子摩擦地面的声响令他抬起了头。一瞬间,他的表情像个与爹妈走散的熊孩子,历经辗转流离,世态炎凉,终于在人堆中再次见到了爹娘。

他的这种样子,茗仔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
茗仔走上前,将脚步静止在离他最近的地方,看着他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然后把手递给他。

 

“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?”威廉握住他的手,仰起头看着他。

“你的古龙水味道太大。”茗仔回答。

“我今天没有喷香水。”威廉说。

“是吗,”茗仔笑了笑,“也许我鼻炎又发了。”

 

静了一会,威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。

-----“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”

 

“可能是你发胶的味道吧。”茗仔调皮地眨了眨眼睛,“你的发胶味道也很大。”

“我还没有化妆。”威廉说。“我的发胶在你的背囊里。”

“你真啰嗦。”茗仔叹口气:“大老爷们别这么婆婆妈妈。”

“我还不老。我想知道。”威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:“我想听你告诉我。我喜欢听你说话。”

 

“你真的很啰嗦。”茗仔无奈地弯下腰,拽起他的衣领对他说:“因为我爱你,因为我爱你,因为我爱你啊,你这个傻叉!”

“我不是傻叉。”威廉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,反拽住茗仔的衣领告诉他:

“我也爱你啊。”

 

十点三十一分,铭恩跟艺兴等来了这个游戏的发起人-----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茗仔的边上,嘴巴就快咧到耳朵根了。

“我请客。”他笑嘻嘻说:“只要你们讲得出店名,我就随时奉陪啊。”

 

不知道为什么,铭恩不是太相信他这句保证。铭恩看着艺兴问:“胖叔来电话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艺兴说。艺兴刚刚完成了一小段旋律的记谱,并将其封存在了脑袋里面。

 

“可你的手机正在响啊!”铭恩拉着他的衣服说。

“噢。可它刚才还没有响。”艺兴呆呆地说。

“靠。”铭恩一把夺过电话,停顿几秒后回答:“好啊,知道啦!”

 

四个人开始了一场动作戏。

这场动作戏很简单。茗仔只需要躺在地上,并被艺兴及威廉一人踩上一脚就可以万事大吉。

艺兴怕踩痛茗仔,脚下试了又试,调了又调,最后收到的镜头也还算理想,至少看着还挺真实。威廉就没这么多顾忌了,他直接把脚放上茗仔的胳膊,保持零点零一秒后鞋头翘起,他灵巧地向边上一跃,伸手拉茗仔起来。

 

戏后胖导向几人表达了诚挚的歉意,说这次太辛苦你们了。

铭恩觉得胖导实在太客气了,而且刚才他们玩的也挺开心的,正想说没关系,胖导就又加了一句:“你哋也知最近剧组太多,用车辆激增,所以今日定不到巴士来车我们返酒店了。”

 

“这里有床铺,破陋一点但只需睡一晚就得。”胖导逐一拍打几人的后背,笑容慈祥地说:“我知你哋都是懂事又贴心,今晚就请大家多多包涵啦。”

 

傍晚,几人由剧务处抱来军用棉被,咸菜绿看着好像肥胖的菜虫,不过还挺干净,据说是有人定期清洗晾晒,专门以备不时之需的。四个人的床铺在洞中最小的一间,两张上下铺,看着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。

 

晚饭时,艺兴不知哪来的精神,找出了带来的方便面跟泡菜,茗仔跟威廉选了较大的石头围成个简易炉灶,折断几条枯枝当干柴,对敲两块石头取火,将枯枝点燃。

这种行为很不可取,几人也是在确认安全无虞的前提下才进行。一大桶清水就摆在边上,万一有事他们可以随时灭火。

 

怎么可能有事。向道具老王借来的小奶锅这时派上了大用场。

面条被煮的喷香,几人就着锅子捞面条吃,小小的空间里蒸腾着食物的热气和几人的笑意。

 

饭后茗仔被派去洗餐具,威廉说要找化妆师研究新发型,一并跟了出去。

卫生间只有不到三个平米,这对于见惯了奢华场面的他们来说,这里实在破陋,却真实的更像是人待的地方。

 

威廉站在茗仔的边上,看他握着手里的百洁布,就着水流冲洗锅子,看着他把一叠筷子竖起在水流下面,两只手包裹着筷子搓动起来,让它们能够再次变得洁净。在威廉的记忆里,这样的场面一直是有的。这样的茗仔,老实说,他更加喜欢。

 

威廉接过茗仔递来的筷子,跟在茗仔后边去道具组原物归还。

两个人趁没人注意,牵着手走了一小段路,威廉扣住茗仔的手指,拿自己的掌心温暖他潮湿的手掌。“my boy,”威廉即兴唱出句英文,“and my boy’s little hand~”

 

快要到房间时,茗仔悄声地问他:“你为什么老觉得我的手小呢,其实我的手很大啊。”

威廉立即就笑了。茗仔噘着嘴说:“你别笑啊,我是认真在问你的。”

威廉还是笑着,把他的手举到自己的嘴边,嘴唇在他的指关节上边轻蹭着,非常温柔地印下了一个吻。

 

-----“因为我爱你啊。”

 

茗仔听到威廉这样回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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