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熟--21.
晚熟--21.
矿洞戏的最后一天，茗仔起床后目睹了一场细雨。冬日的雨水甚是稀罕，它轻轻缓缓地来，又不着痕迹地离开。茗仔的诗人情怀由此而激发，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架，朝睡梦中的威廉说出了他自创的第一句诗：“起来啦~”
威廉闭着眼，嘴边浮现个微小的涡旋。茗仔拿手去捣，瞬间，连人带手被拖入了威廉的怀抱。
床铺轻晃，茗仔趴在威廉的胸口，捏着他的鼻子笑：“噢~~你装睡啊~”
“不是啊，”威廉睁开眼睛看着他：“是你来了，我才醒的。”
茗仔的心头一下子诗意了起来，微风伴随着细雨，都是人间美景。茗仔笑着摇晃威廉：“快起来吧，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饭。”
两个人在充满自然气息的石洞中共进早餐，铭恩跟艺兴坐在离他们很远的角落那头。石头餐桌上摆着个大纸盒，盒子里装满了生煎，鲜肉白菜馅的，就着醋吃，胜过任何酒店的豪华自助餐。茗仔鼓起的腮帮使他的脸颊看起来更加浑圆，威廉侧眼观察，觉得他比从前要胖点了。
这是很好的事情，威廉希望他能胖一点。威廉再也不想看到自己歌友会当日的那个他，太瘦，太不健康。
“你知道吗，刚才下雨了。”茗仔一边咀嚼食物一边告诉威廉，“好像太阳雨似的，天上明明就很亮，雨水就下来了，我还以为是见鬼了呢。”
“你别怕。”威廉小声地说：“有我在啊。”
“我才不怕！”茗仔咽下一口肉馅，忙着嚷嚷：“嘿，你这家伙，你当我是胆小鬼啊什么都怕！”
威廉淡淡地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四周的嘈杂不在他们两人的关心范围，每当他们待在一起，心就会格外宁静。
茗仔不愿意被当成胆小鬼，所以决定转换话题：
“喂，你有没有发现，很多电影跟电视剧里，只要出现打雷下雨，接下去就一定会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。”
“有。”威廉点头：“主人公站在雨里边乱叫，因为他的老婆或老妈过世了。”
“对对对。”茗仔顺口又补充：“也或者是他被女朋友甩了，被合作伙伴坑光了所有的财产。”
“是这样的。”威廉说，“雨水就像他的眼泪，看起来会好凄惨。”
“对对对。”茗仔再次补充：“就像前面有场戏那样，二爷站在大雨里头求佛爷赐药。”
“那个更加高端了。”威廉回忆了一下，笑着说，“二爷可是边哭边叫的，他的泪水跟雨水都混在一起了，让人感觉全世界就他一个最惨。”
只要想到当时那场戏，威廉就觉得彻骨的严寒。高压水枪朝着他跟艺兴的全身喷射，他们从头到脚都湿透了，冷得发抖，又不能给摄影机捕捉到他们打着寒颤的样子，只好拼命地忍耐。太拼命，以至于意识都有些超脱了，要不是小助理递来的热姜茶，威廉估计自己当时就得挂。
“jenny是个好女生啊。”威廉忍不住就跟茗仔炫宝：“你老说瘦丫头怎么怎么贴心周到，其实jenny不输她啊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茗仔笑：“自己的助理当然是最好。”
“你唔知啊，”威廉忍不住又补充：“你记不记得我被水冲那天啊，我都快冻成冰河世纪，是jenny的热姜茶救了我的命啊！我当时就想，这个恩情我会记一辈子，迟些一定要报答她啊！”
“没这么夸张吧......”茗仔愣愣地说。不甚明亮的天色也无法遮掩他此刻泛红的脸色。
茗仔抿唇微笑，微微低头，拿双手捂住了脸颊。
茗仔的笑容可爱而羞涩，一瞬间，威廉好似明白了什么。那个时候，天寒地冻，jenny将水杯递给他之后就跑的堪比脱兔，蜷缩脖子的模样比茗仔的两只小龟还要夸张。其实那个时候他应该说一声谢谢，然后等着jenny回一声“这是应老师给你的啊”。
他老早就该想到的。
除了茗仔，还有谁会替他这样着想。
jenny或许会怕他挨冻，但jenny没有同他拍拖。有些事，是只有拍拖中的人才能够做到的。
威廉向茗仔挪动。茗仔朝边上移开一点，威廉就继续挪近一点，石凳总共就这么点大，迫不得已，茗仔只好默许了威廉与自己挤在了同一个凳子上。随后，茗仔接受了威廉递送过来的醋碟，并羞红着脸从他举起的筷子中间叼走一只生煎，一咬一口汤，扑鼻浓香直弄得心头也香甜。
“你干什么呀，”茗仔小声地提醒威廉：“别再喂啦，这里好多人啊。”。
威廉的手依旧固执地停在他的面前，食物的诱人与威廉的眼神都是如此充满诗意，茗仔抵抗不了这样的美景，他从威廉的手里吃掉了将近半斤的生煎，最终，揉着滚圆的肚皮哭丧起了一张脸：
“你是不是想我肥成一只球。”
“这样很好啊。”威廉竟然认认真真地点头：“你胖一点，我会很高兴。”
“可我的钱包会哭啊。”茗仔很无奈地说：“你见过有人找一只球拍戏的吗。”
“没有。”威廉说。
茗仔立刻站了起来，转身时手让威廉抓住了。“你做咩啊？”威廉问。
“我要去消食！”茗仔恨恨地回答：“我可不想变成一只没人要的肥球，我还要养家糊口的啊！”
威廉一听，也站了起来。“你干嘛啊！”茗仔噘着嘴瞪他一眼：“我现在有点不爽，你最好不要跟着我！”
“我要去看看等一下拍戏的地方。”威廉帅气地笑了笑：“我也要养家糊口啊。”
“哼！”茗仔说。扭头想走，手却被抓的更紧了。
威廉摇晃着他的手，笑嘻嘻地说：“我要养这只正在不爽的肥球啊~”
茗仔不吭声了。停了好一会，才应了威廉一个字
-----“呸”
这里低矮，狭长，墙壁两侧嵌满了大小不一的棱镜。
这是一条连接虚幻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通道。
这是茗仔与威廉待会要进入的拍摄地点。
威廉用手电筒照亮那些棱镜，镜中反射而来的光芒还真有点恐怖。茗仔阻止了威廉乱用道具的行为，严肃地提醒他：“当心待会没电了让导演骂。”
威廉耸耸肩，表示“你说得对”，接着就沉默不语了，一只手摩挲着下巴，另一只手插进了裤子口袋。茗仔拍他一下：“你在动什么坏脑筋啊？”
“我在想等一下要怎么演。”威廉顺手捏了把茗仔的脸颊，“你这样想我，我也会不爽啊。”
茗仔轻哼一声，冲他吐舌。
两个人在胖导的召唤声里，前后脚步入拍摄点。通道只一条，只能逐一拍摄单人戏，等后期剪辑时再合并成几人一块儿的戏份。
茗仔先爬进去，抬手遮挡棱镜的反光。茗仔所扮演的齐先生-----心如明镜敞亮，又如仙人般无牵无挂，所以并没有受到棱镜的任何影响，进去的快，出来的也快，毫发无伤。
胖导对着监视器喊了声咔，茗仔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一众工作人员的身旁，让威廉面无表情地揶揄了句“弹力球”，当即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威廉，闹了一会后猛然惊觉这特么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，只好收敛笑容，用深沉的口吻告诉众人：“我们是在对戏。”
好在众人并无意深究，镜头推进，威廉爬入通道，后背无法挺直，只好弯腰驼背，缓步试探着前行。威廉所扮演的佛爷-----内心太多牵绊，比不得他的好友齐先生，对于失去的追悔与过往的遗憾宛如毒蛇盘踞，让他不敢近前，不敢碰触，平时相安无事，现时，这头毒蛇却在镜中张开了它的獠牙-----威廉跪到地上，拼命地咬紧牙关，像那时应对严寒的水柱。
齐先生于宽敞的大房间内等来了他的损友佛爷，齐先生蜷缩全身，嘴里一个劲地默念除妖咒。茗仔于另一个拍摄点等来了他的男孩威廉，茗仔咬牙切齿，心里一个劲地默念再说我是球就把你揍扁。
肩头此时传来一阵暖意，是人的体温所带来的温暖。
齐先生与茗仔同时回头，齐先生几乎喜极而泣，拥抱着他的损友原地转圈。
茗仔哭不出来，茗仔看到他的男孩眼中正不断地渗出泪水。茗仔知道是怎么回事，他镇定地张开双臂，将他的男孩搂进怀里。“你行的，”他在他的男孩耳边小声说，“嘘，放松，你行的。”
他的男孩在他的怀里压低了脑袋，他抱紧他的男孩，搂着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。
“嘶......”这声抽气声提醒着齐先生他的损友受伤了，他应该立刻停止这么无聊的动作了。
同时，这个声音也在宽慰茗仔，他的男孩没事了。
就是这样短暂的时间。已经足够他的男孩重新变回那个他所熟知的威廉，还有齐先生所欣赏的佛爷。
胖导非常满意两人的表现，挥舞着大手吆喝“你哋好劲啊”。
茗仔冲胖导调皮地眨眼，揽着威廉的肩，与他面对面，陪他一起席地而坐。
威廉注视着茗仔，茗仔朝威廉微笑，拉起威廉的手轻轻摇晃。
“你好棒，”茗仔说，“你是我见过最棒最帅的佛爷~”
威廉露出淡淡的笑容，摇了摇头，没有说话。
“真的。”茗仔认真地说，“请问你愿意养一只球吗，这只球不很胖，很可爱，而且吃的也不算多（虽然有时可能会略多）。”
威廉皱了皱眉：“什么？”
“你特么还要我说第二遍吗？！”茗仔瞪起了圆溜溜的眼。
威廉弯下腰，肩头颤抖了起来。
茗仔听到了威廉那特有的性感嗓音，正向他传递来喜悦的大笑。
-----“i do.”
这是威廉的回答。
威廉抬起头，然后将左手伸给了他。
威廉的掌心朝上，掌心上面纹路密布，茗仔知道，其中必然有一条，是与自己相关的，并且从今往后，将永远与自己牢不可分。
茗仔露出快乐的笑容。看着它，将自己的右手覆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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