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守--1.
这个两篇结束，第一篇是年轻时的故事
第二篇会讲讲他们的中老年= v =)/
相守---1.
元旦将至，威廉收到了一堆跨年邀约。他嘴里念叨着“选哪个啊，选哪个好啊”，手上也没闲着，一连几天，他像吃错药似的，将邀请函一张一张地摊在桌面，再一张一张地念出声来。内容千篇一律：“伟霆你好，值此元旦之际，我们×台诚邀您亲赴×地参加跨年文艺演出，敬请光临。”
小助理实在烦死了这台巨型复读机。到第四天，她长臂一展，由威廉面前抽走了一张卡片。在威廉抬头以眼神询问时，小助理鄙视地说：别装啦，就这个台了，这个台好啊，场地选的离你家近，演完以后你可以直接搭渡轮回家了。
“好提议。”威廉禁不住赞叹，咧嘴笑了一下后捧着脸说，“不过我晕船啊。”
这个台真的很好，因为它离茗仔的老家很近。威廉一接到邀请就在心里乐开了花。他想，演出完毕后就去茗仔的老家与茗仔碰头。茗仔孝顺，元旦假期要陪爹娘一起过，威廉也就随着他。四个人，不用去太远的地方，周边老街是个不错的选择，可以一路吃吃喝喝，购买农户们亲手制作的小玩意儿，享受新鲜的空气。不必担心被人围观-----那儿的居民只关心土地与生计，没有闲情留意明星不明星。
未曾想，计划没有变化快，台里临时调整了演出场地，一改就是几千里。威廉很无奈，打电话给茗仔。茗仔听了，沉默了一会后对他说：“你别过来了，太晚，太累了。”
“一点也不累啊。”威廉认真地说，“老样子，帮我留点吃的。”
“你啊。”茗仔叹气。隔了几秒钟，又说：“你怎么总当自己是超人啊，你最近活动这么多，我说真的，你这样真的太累了。”
隔着音波，威廉亲吻茗仔，语调温柔地对他说：我不累，我知道。
演出当晚，威廉在候场室，透过窗玻璃看天上的月亮，嫌它不够圆，也不够亮。几位道具师傅扛着东西进进出出，满身的烟草气味熏得威廉眼睛酸胀，喉口发烫。
“咳咳。”威廉竖起拳头抵住嘴巴。小助理见到了，赶忙过来，递给他一粒喉糖。他接过，丢进嘴里，强劲的薄荷味直冲脑门，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怪腔，张大嘴巴连续哈气。
到他上场了，他脱掉羽绒外套，连蹦带跳地冲了出去。他觉得自己挺幸运的，能够将热爱变成工作。而更加幸运的是，结束工作之后，他有家可回，家里有吃的，还有一个人。这个人与他一起，组成了一个家。
演出结束，新的一天来临，这也是新年的第一天。威廉压低脑袋，慢吞吞地坐进保姆车，将两只手揣进袖筒里。车子现在无法发动，要先等四周围的其他车子驶离。就这样呆坐了很久，威廉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自己的肉体。
许多个大写Z在空气中漂浮。很快，威廉在车里睡成了一只猪仔。手机在他的衣兜中发出震动，小助理不忍心叫醒他，就替他接了。“简妮？”电话那头说。“是我，应老师，”小助理回答。小助理打开视频通话，将摄像头对准熟睡中的威廉-----金灿灿的乱发，开着一条细缝的嘴巴。
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轻叹。小助理看到视像中的人，揪紧着眉毛，抿紧了嘴巴。
“我马上就到了。”他细声地告诉她：“待会，要麻烦你借借车钥匙了。”
***
车门拉开的那一瞬间，威廉睁开了眼。不是夜风的寒冷令他惊醒，也不是手机突然的坠地令他觉得空虚。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醒来了。
“做噩梦了？”他听到有个声音在问他。他睁大眼睛，看到茗仔正坐在驾驶座上，两只手扒住椅背，面对面地看着他。
他摇头，想说没有，喉口攒动几下，火辣辣的疼。停了几秒，他瘪起嘴，拿手比划着，很艰难，很无奈地回答茗仔：“我没做噩梦，但我好像失声了。”
“我想也是。否则你哪会这么安静啊。”茗仔目光中充满同情，摇着头感慨说：“唉，你这个倒霉孩子哟。”
威廉不太喜欢这个称呼，但他无力抗议，只要他嘴巴稍微张大一点，就会牵动喉咙的疼痛，他只能像一条搁浅的鱼，奋力地瞪大眼睛，嘴唇翕动，渴望茗仔能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唉，你别再动啊动啦，”茗仔拍了一下他的脑门，捧起他的脸颊对他说：“你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地闭紧嘴巴，禁声，听到吗！”
“看，”茗仔抿起嘴，示意威廉看着他，“就像我这样，闭紧嘴巴，不要开口，不要说话。”
从茗仔抿起的唇边，浮现出一只圆润的酒窝，非常的可爱。威廉喜欢这个，立马伸手去戳，左手戳完，再换成右手，像个贪玩的小孩，一见到喜欢的东西就撒不了手了。
“哎哎哎，别闹啦，”茗仔抓住威廉的胳膊，无奈地说，“叫你嘴巴别动，你倒好，换成手动了，你啊，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。”
可能小时候真是有过的。威廉想。遇到你之后就更加严重了吧。威廉想着，由后座跃身而起，跳落到副驾座上。他觉得茗仔一定会被这样的他迷住的。他绑好安全带，侧过身，笑嘻嘻地注视茗仔，等待着他的赞叹。而茗仔，大概也真是被他如此潇洒的姿态给迷住了，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。
“要命了。”茗仔摇着头说：“你肯定是有多动症的。”
***
一路顺畅。茗仔驾车，抵达威廉在港岛的家。天空像一面巨大的黑色天鹅绒，被细小的星星点缀着，光芒微弱，无序，却莫名美丽。威廉觉得这样的夜色，最适合上演浪漫的爱情故事-----两个人，手牵手，头顶是星光，脚下是彼此交缠的影子。
只可惜，茗仔拒绝了威廉的提议，对茗仔来说，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坐在车顶看星星，吹（西北）风，而是赶紧回到屋里，洗个澡，接着蒙头大睡。
茗仔的头发上竖起了两条呆毛，随着他步伐的迈动而一晃一晃，他穿的外套犹如一床棉被，长到他的脚踝，遮住了他引以为傲的大长腿。外套连帽，帽子边缘一圈肥厚的大毛毛，蓬蓬的，摸着很柔软，威廉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。威廉伸开手臂，一把圈住面前的大毛毛，将大半张脸埋到里面。
假如茗仔是个物理学家，那他一定知道怎样做，才能省时又省力地把背后这个家伙弄进屋里。只可惜，他不是。他除了奋力地抬腿，带动背后的附加重量共同前进，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。
好在这些年，他早习惯了威廉的调调：多动症，爱黏着他，大部分时间都在傻笑，但有时却会变成大哭包。唉。
房门开了，里面黑漆漆的，地板上满是窗棂的投影。茗仔打开顶灯，光明瞬间将他们包围。
茗仔想脱外套，扭头，威廉的脑袋依旧埋在他的帽子里。茗仔想揍人，又担心打多了真会把人打傻，那样的话，到时候还得伺候他，实在划不来啊。
“家里有枇杷膏吗？”茗仔拍拍威廉的肩膀，小声问他。
“啊？”威廉一听，头就抬起来了，两颊红红的，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。
“我操。你不是吧！”茗仔吃惊地瞪圆了眼睛，“敢情您刚才在我背上睡觉呐！”
难怪这么沉呢。茗仔长出口气，还以为是自己缺乏锻炼呢，还好还好。这个发现还真是及时。
威廉搔着脑袋，只一个劲地笑，眼睛里一跳一跳的，全是细小明亮的星星。
茗仔看懂了，这是在回答他：我不知道啊。
“那，清火的药有吗，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过的，就那个红色的药箱里面。”茗仔说。
威廉摇摇头，眨着眼睛的样子可爱又可怜。
“早知道就给你带点过来了......”茗仔仰天长叹，“阿妈出发前就没给你留个便条什么的吗？？？”
“冇啊。”威廉艰难地发出声音，告诉茗仔：“阿妈说，只要，有hanson仔，在，你就死不了，了。”
“阿妈太信任我了......”茗仔想哭了，伸手捂上威廉的嘴巴，“我知道了，我不问了，您快别开口了，您这破锣嗓子唉......”
从厨房到客厅，再从储藏室到衣帽间，所有能搜的地方茗仔都搜遍了，终于让他找到了药箱：大红色的。里面有枇杷膏，还有清火的咽喉药。
“这个要怎么吃啊，跟枇杷膏一块吃会不会冲啊......”茗仔翻看着说明，自言自语。嘀嘀咕咕了一阵后，连外套都忘了脱，就噔噔噔地跑向厨房去了。
***
威廉的面前出现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水，类似芝麻糊，热热黏黏的，尝一口，清甜。
“好吃吧~”茗仔坐在威廉的边上，笑嘻嘻地看着他说，“我加了梨汁进去，还放了一点点药粉，就那个咽喉药，我把它弄碎了放进去的，你别怕，我研究过的，可以混着吃没事的。”
威廉当然不会害怕，他吃干净了一整碗的甜药，舔舔嘴唇，把空碗给茗仔看。茗仔笑着站起身来，揉揉他的脑袋，收走了空碗与调羹。
“吃了药就洗洗睡吧。”茗仔打着哈欠洗碗。水流冲刷着他的手，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色泽。这样的茗仔再不是熊孩子，而是一个可爱的天使。威廉走过去，将茗仔环抱。
“好。”威廉说，觉得喉咙不那么难受了。多么惊人的药效。
***
再有几个钟头，天就亮了。卧室没有亮灯，威廉看的依旧清晰。在窗帘上边，不时地晃过车灯的光影。窗外传来轮船汽笛声，混杂着不知谁家宠物犬的声音。威廉想到了陈大力，这个时间，她应该正在两位小助理的家中酣睡。
威廉却睡不着。可能是刚才睡得太甜了，跟那碗药一样。威廉的胸口软软暖暖的，这是茗仔的小锅盖脑袋。茗仔的脑袋一沾上威廉的胸口，眼皮就发沉了。起先，还能回应威廉嗓音沙哑的聊天，说“爹娘要二人世界，嫌我碍事，就赶我过来了，哎，你好烦，不是叫你别说话了嘛”，没过一会，鼾声就响起来了，威廉的腰间变沉变紧了，那是茗仔的胳膊，还有威廉的膝头，正被茗仔的一条腿压着。这个动作相当高难度，威廉不知道茗仔是怎么办到，并且数年如一日地保持不变的。
曾经，威廉试图改变这样的姿势，在经历过几次失败后，威廉彻底认了。茗仔对睡姿的执着，或许远远超越他的想象。现在，直至永远，威廉想，他所能做的，就是任由这个熊孩子（尽管茗仔从不承认）以他所喜欢的方式去熟睡，去做任何事。
-----一如茗仔对他所做的。
威廉想着，淡淡笑起来，茗仔的小锅盖正散发出好闻的香味，他很喜欢。他的心头像盛满了蜂蜜，连手臂的酸胀与膝头的沉重也感觉不到了。
<相守---1.> 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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