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理Ⅳ
连理Ⅳ
春到，天越来越暖和，冬衣再无用武之地。趁着太阳好，茗仔把家里的羽绒服全都晒了出去。
两件他的，两件威廉的，款式大同小异，两人混穿过好多回了。
茗仔独自站在阳台上，嘴里叼根巧克力棒，咖色涂层在他舌尖融化，甜甜苦苦的。阳光下，四件衣服依偎在一起，袖筒高扬，像是在迎候着什么。
不经意的一瞥，一片雪白的发顶闯入茗仔的视线-----是底楼的老先生。
茗仔赶紧开门下楼，跑到对方跟前：“我帮您拿。”
一辆橙色小推车，里面装着一小袋白米，两袋蔬菜，还有一些瘦肉。茗仔单手拎起小车，另一只手搀扶老先生，一老一少慢慢悠悠地朝家走。
进了屋，茗仔帮老先生归置食物，老先生为茗仔泡红茶，兑上点奶粉跟红糖，口感很棒。
“味道好极啦。”茗仔借用了句广告语，舔着嘴唇笑开了花。
“差点忘了，”老先生看着他说，“我这儿还有点心，刚做的，煎一煎就能吃了。”
老先生起身走向厨房。茗仔听到嗞嗞的声响。很快，香味飘进了他的鼻子。
“油墩子！哇塞，您太厉害啦~！”茗仔露出惊喜的笑容，接过老先生递来的盘子。
金灿灿的点心勾起了茗仔的回忆。茗仔对老先生说：“我小时候跟我娘去买菜，总能看到卖这个的，香味太馋人了，我每次都缠着我娘帮我买，然后每次都被她骂。”
“你母亲是怕不卫生。”老先生替茗仔续了杯奶茶，接着他的话茬说：“在路边小摊买，香是香，用什么油却看不见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茗仔猛点头，“您说的跟我娘说的一模一样啊。”
“快吃吧，自己做的保管安全。”老先生微笑着催促茗仔，“我放了很多萝卜丝和葱花。”
茗仔喜欢萝卜，遂应了一声，当即大快朵颐。盘子里的四个全进了他的肚子。老先生没想到他看着这么瘦，胃口却这么好，心里挺感慨的，便去厨房开了小火，预备把剩余的几个也一并煎了。
“您别忙啦，我饱啦。”茗仔跟过去，乖巧地眨眨眼。
“不是给你的，”老先生说，“小陈人呢，你快去叫小陈下来吃吧，再不吃就没啦。”
短暂的静默之后，茗仔低头笑了。“下次吧。”茗仔轻声说：“他不在。”
老先生立刻就明白了：“是有工作啊？”
茗仔不吭声，只点了点头。唇边保持着浅淡的笑容。
老先生也不再说什么了，关了火，轻拍茗仔的肩，两人像先前那样，慢慢悠悠地走回客厅。
杯子里还余着大半杯奶茶，已经凉透了。茗仔盯着杯子发了会呆，随后，举起杯子一饮而尽。
“哎，你这孩子，动作怎么这么快！”
老先生很无奈，正预备帮他热一下呢。老先生还记得之前他胃疼的事-----人高马大的他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，看起来就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孩。
“冻奶茶更好喝啊。”茗仔发出爽朗的笑声：“谢谢您，我回去啦”。
“再见”刚说完，大门刚刚关，分针还没走完一格，“叮咚”，门铃响。老先生从猫眼朝外看。
-----是茗仔折返。
“怎么啦？？”老先生紧张地问，心想他该不是又胃疼了吧。
茗仔嘿嘿笑，搔着脑袋，一点也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。
“能借一下您的电话吗？”他讪讪地说，“我，我把自己锁在外头了。”
***
等待了小会，茗仔得以重返家园。房门钥匙就搁在茶几上，刚才他出门太急，忘了拿。
开锁师傅做完事，嘀咕了一句“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这么差”。茗仔听见了，也不生气，付钱的时候顺便塞了支烟过去。
“这个牌子灵的。”开锁师傅立即眉开眼笑。
茗仔也笑，摸出打火机，火光明灭，两人站在过道里抽烟。
开锁师傅感谢茗仔：“老婆平时管得紧，在家不让抽，今天真是托您的福咯”。
“彼此彼此吧。”茗仔淡淡地笑着，目视墙顶，缓缓喷出一口烟。
两支烟都没有烧尽。
开锁师傅的那支抽到一半就掐灭。茗仔的仅仅那一口就不再继续了。
谁也没有好奇原因。
送走开锁师傅以后，茗仔去浴室接水、漱口，冲镜子龇牙。
镜子里出现一张帅气的小马脸，右边脸颊有个小小的凹陷。戳一戳，手感不赖。
这种自娱自乐对茗仔来说实属难得，因为以往他都是一边嚷嚷着“多动症啊你”，一边抬起胳膊护住他英俊的脸。
茗仔看着镜中的自己，眯起眼，稍稍仰头，将双手插进裤袋。
这个姿势简直酷毙。他很满意。保持了几秒钟之后，他咧嘴笑起来，从裤兜里摸出已经瘪塌的烟包，胡乱揉了揉，跟着丢进纸篓。做完这些，他慢慢地晃到厨房，百无聊赖。
这个时候该是午饭点了，可家里只他一人，他懒得开火仓，而且刚才在老先生家他已经吃饱了。老先生的手艺真不是盖的，下回一定要拜师学艺，威廉比他更爱萝卜，等学成了，他就可以去馋威廉了。他坏笑着想。
而现在，他决定先为自己弄一盘餐后水果。
冰箱顶上立着两只苹果，茗仔取下来削皮。苹果是他昨晚回小窝时从超市买的，每次回家，茗仔都会顺带买点水果，不多买，因为在小窝待不长，买多了浪费。
一双就刚好了。一人一个。刚刚好。
切块分盘时，茗仔忽然想起来，今天只他一人在。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独享双人份的苹果了。
茗仔雀跃，迅捷地将果肉合并到一只盘子里，再怀抱盘子躺上沙发，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填。吃到快撑了，茗仔才发现，他拿错了叉子。他手上这把，不是他的大头维尼，而是大耳朵的美乐蒂。
茗仔咀嚼着果肉，光脚落地，走出几步后又回返，将拖鞋穿上后继续前进。
搜遍了厨房的角角落落，也没能寻觅到维尼的踪影。
是不是进贼了啊......茗仔紧张地瞪大眼睛，缩起肩膀四下张望。
屋内静谧，除了他的心跳与呼吸，就再没有别的声音。
***
所幸，柜子里的对戒还在。茗仔放心了，也不再纠结自己的大头维尼究竟被哪个傻叉牵羊了。
茗仔哼着“浪奔，浪流”，从行囊中摸出剧本-----他最新的角色，依旧高富帅，只不过时间倒退了八十年，依旧男二男三，依旧是不太坏的坏孩子，做了很多熊事，最终在众人的感召下幡然醒悟，回头是岸。
小助理为茗仔抱不平，觉得这他妈都什么玩意啊，根本就是在浪费他的演技。
“没关系。”茗仔笑着安慰她：“人这一生总免不了被套路个几次，你看，虽然我不能选择剧本，但我可以选择尽心地诠释每一个角色啊，而且，有地方住，有鸡腿吃，关键还有钱拿，我觉得自己好帅啊，哈哈哈。”
威廉知道了以后，照旧二话不说，致电茗仔的小助理，请她为茗仔准备好创可贴，最普通的那种就可以。回回如此。连小窝里也是，只要是目之所及，就必定能瞧见邦迪的影子。
最初，茗仔不懂威廉的用意，直到有一次，两人在小窝团聚，一个读剧本，一个注视着对方读剧本。十多页纸背下来以后，茗仔合上剧本，手被威廉握进了掌心。
“一，二，三，”威廉低头默数。
“什么123？？？”茗仔纳闷。
“你手上的伤口。”威廉抬头看他一眼，即刻又低头：“总共五条，三条深一点，两条浅浅的。”
茗仔就着威廉的视线端详，果然在自己的指间与手背上看到了伤口，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伤口，就是细细的划痕而已，带着点淡淡的红。可能是翻页时没留心，被纸页边缘割到了。
“贴上这个就不疼了。”威廉兀自念叨着，随手就取过来一片邦迪，揭开薄膜，很小心地覆盖到一条划痕上面。贴完一片，再是一片。很快，茗仔的指间与手背就满是褐色的胶布了。
“可真够难看的。”茗仔叹气，“你啊，你啊。”
“不疼了吧~”威廉充耳不闻茗仔的抱怨，仿佛做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，笑容灿烂。
“其实从来没疼过。”茗仔好笑地说，“就你在瞎紧张啊。”
威廉不反驳，伸出手，轻轻揉弄茗仔的头发。
威廉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，茗仔突然就鼻酸了。威廉太懂他。
其实，他是真有点疼的。
不过，此刻是绝对不会了。
房间里到处都是邦迪，一瞧见这些熟悉的红白包装，一闻到熟悉的药味，心口就自然地温暖起来了。整个人都是充实而强大了。
***
屋外阳光很好，阳光下，冬衣姿态不变，正相偎相依，再晒一会就能收进来了。
茗仔伸个懒腰，将剧本塞回背囊，跑到卧室翻出整理袋。
剧本明天进组再看吧，他想，工作归工作，生活归生活。
他看表，这个点，老先生应该还没午睡。
干脆趁现在就去拜师吧。他嘿嘿笑，脑子里全是威廉怀抱大萝卜的样子。
搞笑而美好。
他的最爱。
<连理Ⅳ> 完.
LO主注：
*本篇背景是威廉去巴黎参加帽子小姐的秀，茗仔的《海棠》即将开机
*这是第一次，茗仔独自回小窝，也是第一次，两人没有在小窝团聚
*威廉在动身前回过小窝，在角角落落都放置好创可贴，并带走了茗仔的大头维尼叉子
*威廉原本想在小窝的门垫下藏把备用钥匙，又担心不安全，只得作罢
*帽子小姐推出了限量版的小火箭玩偶，白色，海绵质地，矮矮胖胖的形似肥球，与会的嘉宾人手一只，威廉觉得茗仔一定喜欢这个，遂抢夺了同行嘉宾的，加上自己手上的一只，刚好凑成一桌麻将。后来，这四只小火箭被茗仔串成一串，挂在了小窝的窗帘上边
*威廉后来吃到了茗仔做的萝卜丝饼（油墩子），一吃就爱上，觉得这是比萝卜糕更美味的东西
*再后来，只要有机会，威廉就会缠着茗仔帮他做油墩子
*那之后，两人又经历过许许多多次无法在小窝团聚的日子，但两人都不会太在意了，对他们而言，心若相连，天涯即是身边
注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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