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仔
靓姐一直觉得，自己有两个孻仔
一个叫威廉
另一个，叫茗仔
<两个仔>
秋日，天高云淡。靓姐只身来到机场。
隔天下午，茗仔跟威廉的新电影即将举办点映会。
两个衰仔无一告知她，须得她自己问起了，才勉勉强强托人送来票子给她。
街坊知悉后，都笑她是“二十四孝老妈”-----平日探班，煲汤、煮饭一件不落，今次又为了这短短几十秒钟的客串，大包小包奔波千里。
边个话只得短短几十秒钟啊！靓姐嗤声。
一个呢，系几十秒钟唔差，但另一个，就系一百分钟了吖。
这种心思他人不会懂，亦无需讲明。
靓姐觉得，只要是为了自家仔，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。
落机之后，靓姐到约定的地点等待。一盏茶的功夫，威廉到来-----头戴棒球帽，如常的酷帅，没戴口罩，从一部小小的车上下来。“阿妈。”威廉喊的有气无力，弯腰，拎起靓姐的行李袋。
hanson仔呢？靓姐正想问。不是讲好了要两个一起来接咩。
身后倏地响起另一声“阿妈”。靓姐转头看。茗仔嘟着嘴，由另一部小小的车上下来，也是戴着棒球帽，卫衣松松垮垮，较之上回的探班，好似又瘦了一些。
茗仔走过来，瞟一眼威廉，嘴巴立即嘟的更厉害：“阿妈我来拿！”
“我拿啊！”威廉叫嚷。
两人四手，各自拽扯袋子一侧，一个用力，一个就更加用力，一个说“放开啊猪头”，一个就跟着说“你才放开啊熊孩子”，两双眼睛你瞪我，我瞪你，弄得靓姐好笑又茫然。
靓姐不知道两个小东西在耍什么花枪，靓姐现下口干舌燥，只想快点回到他们的小窝，给自己弄点能喝的东西。
“停手啊！”靓姐一声吼，展臂，将自己那只饱受蹂躏的行李袋抢回手中。
靓姐钻进一部出租车，看着二位呆愣愣的靓仔，甜笑着朝他们挥手：
“好在这世上有种代步，叫‘的士’啊，哈哈，你哋自便，阿妈我呢，就先行一步咯。”
***
出租车后面，两部小小的车子一直紧紧跟随。靓姐掏出小镜子照照，心想等会要买点青红萝卜跟排骨。煲汤，能祛火。
抵达目的地后，靓姐慢慢悠悠地走在前头，后头跟着两个仔。
靓姐再次掏出镜子。镜片之中，威廉与茗仔并排行走，两个人都是双手插在裤袋。一个龇着牙，一个咧着嘴，看起来都是气势汹汹。
“啊！”靓姐突然停住脚步。
两个仔被吓一跳，迅捷上前：“什么事啊，阿妈你怎么了啊？！”
“冇，冇什么。”靓姐笑眯眯地回答，“只不过，看到你哋嘅帽吖~”
自从有了茗仔，靓姐就日趋习惯说话国粤混杂。她觉得很可爱。
就像茗仔。有时很乖，有时也会有点坏-----最近的一次家庭聚会，她在烧菜，嫌刘海遮挡视线，就喊茗仔拿发夹过来帮她固定。结果，茗仔却拿了肥妹的蝴蝶结头绳过来。等她意识到被算计了，为时已晚，在场的每一位都对她头上的小鬏鬏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，夸“阿妈好靓好可爱”。
“衰仔，衰仔~！”当晚，她笑着追打茗仔，威廉嚼着萝卜糕，倚靠在沙发上，淡定地围观。
“帽怎么啊？？”两个仔异口同声。
话音一落，便互相狠瞪一眼，接着，再次异口同声：“别学我说话啊！”
是咯。就是这样可爱。
靓姐忍住笑，对他们说：“你哋嘅帽啊，是不是错戴了啊~ 看hanson仔头上的，系W，而威廉仔头上的，系M喔~”
她一说完，两个仔就愣住了。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。紧跟着，茗仔就骂人了：“你这个猪头，你戴的是我的啊！”
“是你先戴了我的，我再戴你的啊！”威廉大声说。
“样子都差不多，我哪里分得清啊！”茗仔跟着大声。
“哈！”威廉说。
“哈你妹啊！”茗仔跳起来打他头。茗仔一点也没有用力，靓姐看得很清楚。然后威廉就还手了，威廉也没有用力。两个人夺过靓姐的行李，一人霸占袋子一侧，一路鬼叫着，打回到小窝去。
靓姐不急，心想随他们去吧。靓姐逛了一圈沿途的摊位，买了许多新鲜的肉蔬跟水果，哼着老歌，慢慢地踱回小窝。
进了屋，发现战事已平息：两个人此刻极其安静，盘着腿，各自窝在沙发的一角。
靓姐还是不急。她去厨房准备晚饭，这里她熟门熟路-----取出沥水篮，取出碗盘和佐料罐；绿叶菜用清水浸泡，鸡翅淋上薄薄的面粉，萝卜切块，加上葱姜，跟排骨一起放到炖锅里。
期间，茗仔进来帮忙淘米，威廉也进来帮忙插上饭煲的插头。两个人依旧安静，谁也不开口。
民以食为天。靓姐主厨，两个仔打下手，三人合作煮了一锅米饭，烧了三菜一汤。
饭菜的香味充满了整间屋子。圆形餐桌，靓姐坐正中间，两个仔一左一右，坐她胳膊两边。
靓姐替他们各盛一碗米饭，故意只拿一双筷子-----为自己。
当发现阿妈的“粗心”之后，两个仔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汇。却还是安静，谁也没有理谁。
直到看见威廉起身。
“阿妈，”茗仔笑：“麻烦你跟他说，让他拿两双筷子过来。”
话是对靓姐说的，视线却是朝向威廉的，朝他翻翻眼。
威廉回敬了一记白眼。稍后，他拿来了两双筷子，将其中一双递给靓姐。
“阿妈，”威廉有样学样，“麻烦你跟他说，这双是他要的筷子，给他，多谢。”
不必靓姐传递，茗仔自动从靓姐手里接过筷子，单手紧抓，朝桌面敲击了好几下。
“阿妈，”茗仔咬牙切齿：“麻烦你再跟他说，多谢你的筷子啊！！”
“阿妈，”威廉紧随其后，眉毛一挑，嘴巴一咧：“麻烦你也再跟他说，你不用这么客气啊！！”
即便是现下这副光景，靓姐仍旧不觉得急。
萝卜很入味，菜也很可口，她细嚼慢咽。到她将汤饮完，饭吃净，她抬眼看看手边的两个仔，
嗬，筷子握在手里，各自朝碗里戳啊戳，捣啊捣，饭却一点没见少。
很好。靓姐笑，起身行动。先收走三盘菜，再端走炖锅。
继而是碗。靓姐将视线转向了茗仔。
在靓姐的手碰到茗仔的筷子时，威廉突然站了起来，放下筷子，推开椅子，大步走到了墙角。弯腰、低头，伸手捏住耳垂。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小朋友。
靓姐即刻收回了手。“菜跟汤都冷了，我去热一下。”靓姐看着茗仔说。
茗仔就像没听见，他的视线一直凝固在墙角那边。
“阿妈，”他轻声地问靓姐，“他，他在干什么啊？”
“哦，陈家家规来嘅。”靓姐慢吞吞地说，“多人犯错，若有人肯认，就只罚认的那一个，若无人肯认，就个个都要罚咯。”
说完，靓姐去厨房。她真的一点也不急，她站在炉灶边上，从这个位置看出去，餐桌与墙角发生的一切，都能尽收眼底。
餐桌很安静，茗仔坐着，身体已经完全倾向了墙角的方向。
墙角亦是安静。威廉一动不动，如勇士一般坚毅。
下一秒，安静即被打破，茗仔站了起来。靓姐知道他要做什么，而他，也果然如靓姐所想。
墙角多出一个人。此刻，靓姐的两个仔，两个孻仔，又肩抵肩，站的这样近了。
靓姐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们做了什么，听见他们说了什么。
“傻叉。”这是茗仔说的。
“你去吃饭。”这是威廉说的。
“我不去，我就在这里。”茗仔握紧了威廉的袖口。
靓姐兀自笑了起来。开了两边的灶火，一边热汤，一边热菜。
到它们重新上桌，又是满屋的香味了。
“喂，冇呆呆立定啊，过来食饭咯~”靓姐大声说，“你哋，两个~”
<两个仔>完.
<LO注>
*靓姐那夜没有留宿两人的小窝。威廉与茗仔替她定好酒店，约好明天早上一起过来接她，然后护送她上了出租车。
道别后，靓姐从小镜子里看到茗仔跳上威廉的背，被威廉拍打了屁股之后，他死死地搂住了威廉的脖子。
*威廉与茗仔的这场“战事”，起因在于昨晚，威廉嫌茗仔晚饭吃太少，茗仔说我吃多了会胖，威廉回答我宁可你胖，还骂他是不乖的熊孩子，总是不肯听话。茗仔一怒之下，用签字笔在威廉的照片上涂鸦。威廉被涂成了长耳朵的兔子、鼻孔很抢镜的猪宝宝，握着巨蕉的瘦猴子，以及耳朵圆圆、笑容很坏的熊孩子。
*作为报复，威廉也将茗仔涂成了熊孩子。全部的照片都是。
*那些照片一直被两人珍藏着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看。
*后来，两人这件光荣事迹在茗仔任教的戏剧学院广为流传，成为“一切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”之典范。
<注完>.
评论(18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