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长的道别
漫长的道别
这天，茗仔起的比太阳公公还早。威廉睁眼时，只看到他的背影。
“我去买菜。”他说，“桌上有面包跟荷包蛋。”
等威廉晨运回来时，正看见他将煮好的土豆捞出来。
他今天有个同学聚会，他没必要买菜，更没必要做东西。
威廉知道原因。
胖家伙们散发着丝丝的热气，茗仔低着头，用两根筷子夹住它们，尝试着将外皮剥下来。茗仔皱着眉，龇着牙，看情形，是遇到点麻烦。威廉刚想去问要不要帮忙，茗仔放下了筷子，改用手-----剥一小片，手指就往回缩一缩，捏一下耳垂，嘴里呼呼地吹气。
威廉赶紧跑过去，二话不说，伸长了手就想朝土豆抓去。
“去去去。”茗仔迅捷地转移走了盘子，斜眼看威廉：“别捣乱，洗你的澡去。”
威廉的汗水味道实在够呛人的，他自己也知道。
“我来啊！”威廉大声说，依旧不死心地伸展手臂。
“来你妹啊！”茗仔大声应着。凭借身高优势，灵活且及时地将威廉阻拦。
威廉有点郁闷，挣扎着从茗仔的胳膊边上探出头。看看，土豆皮都已经剥干净了，露出嫩黄色的内里。茗仔手握一把小刀，认真地切下去，将它们分割成均匀漂亮的小块。小半只土豆还没切完，威廉就夺走小刀，将茗仔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手心。细细端详，指头不红不肿，肉乎乎的，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。
“哎呀你干嘛呀。”就着这样的姿势，茗仔捏了一下威廉的鼻子。
“我很忙啊大哥，你沙拉不想吃了啊。”
威廉不吭声，啊呜一口咬上茗仔的手指，引得茗仔哇哇叫。
目标浴室，威廉迅速奔逃。
茗仔没有追来。威廉低头微笑，拧开水龙头。
就着哗哗的水流声，威廉听到厨房那头传来热闹的大合奏-----油烟机的轰鸣、油与锅亲密接触时的噼啪作响。还有菜，不同的菜，它们落入锅子时所发出的动静。
水龙头关闭的同时，浴室门忽然开启了，一声轻轻的嘿嘿笑，然后，是投掷时产生的风声。
仅仅一秒钟。浴室门又合拢了。威廉拉开浴帘走出来，看到马桶盖上躺着一套干净的居家服。裤腿垂荡下来一条，与地面仅仅相距零点零一公分。
威廉换好衣服，双手抓着湿发，快步走到厨房。小小的空间里满是菜肴的香味。茗仔背对着他，手里握着锅铲，肩头一晃一晃。
茗仔嘴里哼唱着什么，词曲都被油烟机的聒噪所覆盖。威廉听不清晰。但他知道，那一定是全世界最动人的旋律。
“别发呆啦，把菜端出去呀。”茗仔感觉到了威廉的到来，转头朝他笑。
两个冷盆：沙拉和牛肉。威廉喜欢吃。
四个热炒：荤素搭配，也都是威廉喜欢吃的。
“午饭你吃这两个，这两个口味重，很好下饭的。”茗仔认真地安排着。
“晚饭呢，你就吃那两个。那两个清淡一点，容易消化的。”
“米饭在冰箱里。记得微波之前先加一点点水进去，饭就会软了。”
“噢。”威廉应着，问茗仔：“你回来吃晚饭咩，你能回来跟我一起吃‘那两个’咩？”
茗仔想了一下，摇头说：“不知道。午饭以后大家要一起唱K，具体会到几点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噢。”威廉低头，唇角浮现浅淡的笑意。笑得有点丑，茗仔伸手戳一戳威廉的酒窝。
威廉很乖，一点也没有报复的意思。他走到冰箱旁边，稍微踮脚，取下两只巨大的饭罩。两人逛超市的时候买的，威廉在上面贴了茗仔粉丝送的贴纸。
红色的那只，边缘贴着怀抱面包的“阿明”，刚好罩住两个冷盆和午饭的两个菜。
蓝色的，顶上贴着认真进食的“阿明”，用来罩住晚饭的两个菜。
“红的是午餐，蓝的是晚餐。”威廉一边行动，嘴里一边念叨，像是在提醒他自己注意，又好像是在告诉茗仔：我不会饿死的，你放心。
“我等会要打扫一下房间。下午，我会看一会书，然后就去看陈大力跟宝宝们。”
茗仔没有问，威廉主动把自己一天的计划告诉他。
“我还要去底楼老爷子那里喝茶，老爷子说上次我不在，他帮你泡了好好味的奶茶，你说你喜欢，还说我也一定会喜欢。”
“好。”茗仔整了整头发，拍拍威廉肩膀，“那我走啦。”
“等一下。”威廉说，“我有话要讲。”
“噢。”茗仔转回身看着他，“讲吧。”
威廉乖巧地眨动双眼：“我能来接你咩，我想来接你啊。”
“你想引起交通混乱咩~？”茗仔学着他的口吻，认认真真地反问他。
威廉挠了挠脖子，低下头，样子有点感伤。
茗仔摸摸他的头发，再次告诉他：“那我走啦。”
“等一下！”威廉大声说。
“怎么啦？”茗仔再次回头看着他。
“我又有话要讲！”威廉说。
“噢。”茗仔耐心地应他：“讲吧，我听着呐。”
“你少喝一点酒呀。”威廉走近茗仔，双手握紧他的肩膀，极其认真、极其严肃地叮咛他。
“假如你喝了酒，那你千万千万不要开车啊！”
“你让同学帮你找代驾，或者，你让他们CALL我啊！”
茗仔一边听着，一边傻傻笑了。
“你不要笑呀，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咩？”威廉很郁闷，嘴巴都噘起来了。
“听到了听到了。”茗仔赶紧说，忍不住又笑，看着威廉，捏捏他的脸颊。
“你呀，你就是想引起交通混乱呀。”
“哼。”威廉说。
哼完，威廉命令茗仔不许动，再等他一下。
“你又要干嘛啊~？”茗仔笑嘻嘻地说。
“你等我啊！”威廉大叫着奔进卧室。出来时，手上抓着件羊毛开衫。这件是威廉这个月新买的，底色是深沉内敛的藏青蓝，上面镶嵌着不规则的几何图案：有热情奔放的深红，还有明媚活泼的柠檬黄。
“带着这个。”威廉神情凝重，“夜里比日间冻，你不要再感冒了。”
“乌鸦嘴。”茗仔冲他吐舌。接过开衫，抖了抖，铺展开，利落地围系在腰间，然后问他：
“帅吗~？”
“帅的。”威廉发出真诚的赞美，“很帅很帅的。”
茗仔笑弯了眼，伸展胳膊搂住威廉。两个人温柔地接吻。
“我走啦。”稍后，茗仔贴着威廉的耳朵告诉他。
茗仔的呼吸温温热热，有着独属于他的味道。威廉很喜欢。
他点头，蹭蹭茗仔的鼻尖。
<漫长的道别>完.
<附录：他>
茗仔那天喝了一点酒，没有醉，就是一直傻笑个不停。
好友小新直觉这货一定有情况，遂连同木东一起“逼供”：说，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啦！
“有啊。”茗仔很大方地承认了。
“哇塞！”小新惊呼，“我们俊俊哥终于开窍了啊！”
小新记得同窗那几年。在高大帅气的茗仔周围，总是环绕着无数莺莺燕燕。
小新以为他会与其中一位喜结连理，再不济，谈个朋友也没什么问题。
结果，直到他们艺校毕业，也没见到茗仔跟她们中的哪一位出双入对。
小新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悲凉。
他问茗仔：“她们难道不漂亮吗，你就真的一个都看不上？？”
“她们都很漂亮啊。”茗仔回答。
“那你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？？”小新困惑极了。在心里嘟囔“我想要都要不到，你倒好”。
“我不喜欢啊。”茗仔淡淡地扫他一眼，答得理直气壮。
这个理由太过强大，小新无力再说多余的废话。
在同学之中，茗仔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，身高也好，想法也好。小新知道。
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征服这样的他。小新非常想知道。
“我弟媳长啥样，好看吗~？”小新忍不住八卦。
茗仔笑了笑：“还行吧。”
“还行是什么鬼啊？?”小新愤愤，“您就不能具体描述一下吗！”
茗仔挠挠头，看着半空，慢吞吞地回答：“他两只眼睛，一只大，一只小，一笑就会眯起来，像两条缝一样；他还有一排大兔子牙，吃东西的时候发出的声音特别响，他不挑食，他真的很能吃啊。”
“原来你喜欢胖子啊。”小新点头，继续追问，“她性格好吗，会做家务吗，人聪明吗？”
“您调查户口啊~”茗仔轻嗤。歪头想了想，回答小新：“他看起来挺聪明，其实人是傻傻的，洗碗的时候老是把碗打破，晒被子的时候老是固定不好杆子，喂小龟的时候老是被咬啊，哈哈哈。”
您笑起来也是傻乎乎的呀。小新窃笑。
“那是挺笨的。”小新点头。刚说完，脑袋就被茗仔揍了一下。
“啊呀！”小新捂着头叫嚷，“你打我干嘛啊？！”
“手滑。”茗仔瞥他一眼，没事人似地四处望望，握筷的手晃了晃，随意地夹起了一块点心。
扔嘴里一嚼，眼睛瞬间就发亮了。站起来，小跑着朝服务台而去。
小新听到茗仔跟那个漂亮的姑娘说：“请给我打包一份，哦不，两份吧”。
“这货爱吃萝卜糕吗，没听说过啊。”小新很诧异。
“你可真八卦。”木东说。木东一直淡定地旁听，嘴里一直细嚼慢咽着东西。
“谁规定只能打包给他自己呵。”木东头也不抬地回应小新。
这时，茗仔抱着两个盒子，步履轻快，笑着朝他们而来。
茗仔的笑容，令小新想到春天的微风，夏天的冰棒，秋天的爽朗，还有冬天的暖阳。
那种笑容，是小新以往所从未见到过的。
“你说的对。”小新愣愣地回应木东。
弟媳真的好厉害啊。
小新想。
小新越来越想见到“她”了。
附录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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