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乡路冷

回家Ⅱ


回家Ⅱ--(上)

 

 

冬天的早晨,太阳的光芒淡淡的,像蒙了一层纱。茗仔从出租车上下来,整一整衣帽,然后将口罩戴好。这两天他的喉咙不太舒服,总是干咳。不是抽烟的缘故。他答应过威廉尽量少抽烟,他信守诺言。他觉得自己是要感冒了。

 

茗仔快步地走着,厚厚的雪地靴将他的脚底心捂出了汗。这条路通往他爹娘的家,也是他小时候居住的、现在也时常惦念,时常会回去的地方。

沿途没什么行人,只能看到几位阿公阿婆,一手端着小锅,一手拎着袋子,慢慢悠悠地向前。袋子里面是折成好几段的油条,还有白白胖胖的馒头。茗仔熟悉这样的场景:他小时候常跟在他娘边上,仰头看着他娘,跟他娘一起去附近的早餐铺子买油条和豆浆。

一眨眼,二十多年过去了。情况反过来了。他再也不需要仰头看他娘了,而当他娘想要数落他的时候,就不得不仰头看向他,用力伸长胳膊,照准他脑门拍打。

 

离家越来越近,两棵梨树进入了茗仔的视野。它们站的笔挺,叶子几乎掉光了,但再过几个月,它们又会葱葱郁郁,为茗仔一家人提供香甜的果子了。每次茗仔回来,最先看到的永远是它俩。像两尊门神那样屹立在家门前,永远威武,永远忠诚。

 

屋内漆黑,门窗紧闭,茗仔按了两下门铃,又喊了几声,没有得到回应。

“肯定买早饭去了。”茗仔咕哝着,取下背包,半蹲着将背包搁到腿上,拉开拉链,伸手进去一通乱摸。没找到。他急了,干脆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,趴到地上,逐一地翻查。

 

“你在摆摊头啊。”一个声音响起来。

茗仔一听就跳了起来,奔向这个声音的来源。

“娘啊!”他叫着,把胖胖的妇人抱起来,原地转个圈。

 

“哎哟喂,你想晃死我啊!”妇人骂道,“跟你讲了多少次了要带钥匙带钥匙,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伐,小棺材!”

 

不愧是他娘,立马就知道了他为什么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乱转。

他内心感慨不已,他抢过他娘手中的袋子,扒住他娘的肩膀,匆促她“快点开门快点开门”。

 

门开了,茗仔奔进屋子,转悠了一圈后换了双拖鞋出来,羽绒外套也换成了居家卫衣,卫衣跟威廉的是同款的,威廉的是黑色,背后绣着一只可爱的猪头,他的是白色,背后也有一只猪头。两只猪头其实是一模一样的,不过,在茗仔的眼里,自己的这只似乎更可爱一点。

 

屋内熟悉而温暖,替茗仔驱除了室外的严寒,他伸个懒腰,惦记起了刚刚拎进来的那个袋子。

茗仔是饿着肚子,由拍摄地的酒店直接打车回来的。新戏一杀青,他就匆匆打包行李,凌晨四点半出发,清晨六点半抵达,期间,他只喝了两口红茶,吃了司机师傅赠送的一颗大白兔。

 

袋子里的内容丰富,他开袋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:炒面,油条,豆浆,豆花,糖饺,还有他最最喜欢的粢饭团。他赶紧抓起胖团子,啊呜啃上一大口,随后,东张西望寻找他娘。

他娘正站在他卧室的窗前,将他的雪地靴搁在窗台上,迎向阳光。

“娘娘娘,”他上前几步,大声说:“你再不来东西就冷掉啦!”

“叫魂啊,”他娘头也不回地应他,“你鞋子里面都是湿的,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操心一下。”

 

他盯着他娘的后脑勺,那几团棕色的小卷卷看着很是可爱,只是,临近发根的地方却是雪白的了,有一点突兀,与小卷卷们光亮的棕色是鲜明的反差。

他看着看着,有点恍惚了。

 

“发什么呆啊!”他娘这时转身了,推搡着他说,“吃饭去啊!”

“噢。”他低头,咧了咧嘴,然后又抿了起来。母子俩坐到餐桌前,边吃东西边说话。

 

“爹什么时候回来啊?”茗仔问。

“下个月。”他娘轻描淡写地回答,“八号还是九号吧,我忘了。”

“噢。”茗仔说,“你干嘛不跟爹一起疗养去啊,泡泡温泉,吃吃海鲜,多爽啊。”

“一帮老头子聚会,我才不去凑热闹。”他娘很淡定地说,“有那个闲工夫,还不如看看连续剧,织织绒线衫呢。”

 

“啊,绒线衫!”茗仔想起了什么,噘嘴抱怨起来:

“你上次给‘他’的那件,他一直穿着在我面前现啊,我说‘我也喜欢这个,你借我穿两天好不好’,你知道他说什么吗,太气人了,他说‘NO WAY’啊,NO WAY就是‘没门儿’的意思,他还骂我是臭小子,说这是你送他的,没我的份啊!他怎么可以这样!娘你说啊,他是不是全世界最小气,最不讲理的人啊!”

 

茗仔这番理直气壮的控诉,似乎丁点儿也没有打动到妇人。茗仔发现他的亲娘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,看着他,像看着一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。

 

“我觉得‘他’一点也没有说错啊。”

稍后,他娘慢条斯理地回应他,“你哟,可不就是个臭小子咯。”

 

“娘!!”茗仔叫嚷。茗仔皱起眉头,龇着牙,努力思索着反驳的话,不知道怎么搞的,平常张口就来的、跟威廉抬杠时说的那些“至理名言”,此刻全都忘的一干二净了。

他嘟着嘴瞧他娘,他娘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,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。

他觉得这双眼睛是全世界最漂亮的,威廉也跟他有同样的想法。

威廉总爱咋呼“娘是大美女啊,你的眼睛跟娘的好像好像啊”。

“所以我是大帅哥呀,快,叫我英俊哥呀~”这个时候,他就会接着威廉的话,得意洋洋地顺杆上。

 

想到这些,茗仔的眉头一瞬间就舒展了。茗仔垂下双眼,拿双手捧住脸颊,无声地笑了起来。

茗仔不再纠结到底该怎么反驳了,他朝嘴里一口接一口地填充着食物,腮帮被撑的鼓鼓囊囊,模样可爱又可怜。

 

“怎么弄得跟三天没吃饭一样,”他娘看着他直摇头:“你那个到底是什么剧组啊,都不给你饱饭吃的吗?”

“给了。”他含混不清地说,“不过我不敢吃太饱,嘿嘿。”

 

不说还好,一说,他娘就火冒三丈了:“戆大啊侬!饭也不好好吃,侬想做撒,想当神仙啊!”

“瘦一点上镜才好看呀。”他咕哝着,伸手想去扯一扯他娘的小卷卷,被他娘一巴掌拍掉:“别没大没小!”

他悻悻地缩手,站起身来对他娘说:“娘啊,我去外头散散步,胀死我了。”

“侬寻死啊,外头那么冷!”他娘拦住他:“别散了,就在屋里来回走走吧。”

 

屋子就这么点地方,龟速前进,晃荡个两三分钟分钟差不多就到顶了。茗仔开始想念起他跟威廉的跑步机了。

 

-----搬家之初,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毫不夸张。都是靠着他跟威廉蚂蚁搬家似的,一丁点,一丁点的将东西往房子里填。最先入驻的是一张大床,其次,是两个人的贴身物品。待到房子像个家了,热衷健身的威廉就购置了两台跑步机。威廉在机身上分别贴了两个大写英文字母:W代表威廉,M则是茗仔。

 

只要有空,威廉就会短打上阵,到跑步机上运动个十来分钟。一边调整呼吸,一边呼唤茗仔,让他别发呆了,快过来一起跑吧。威廉其实知道,茗仔并不是发呆,他是想偷懒。但威廉从不说破。其实茗仔也知道,威廉是想多拥有一点两个人共同的时光,享受在彼此身边,仅用眼角余光就能感受到彼此的那种满足感。

 

然而,知道归知道,茗仔每次都坚持不到一分钟,就在威廉的眼皮子底下开溜。他宁可搬张凳子坐在威廉边上看着威廉挥汗如雨。毕竟,这世上最令人愉快的运动,就是看着别人做运动。

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。直到某天,当他同手同脚,溜下跑步机的那一刻。

他被威廉逮个正着,并被威廉语重心长地劝诫“你这样是不行的啊,大佬”。

 

“为什么不行?”他反问。

“你看,这里有两台跑步机。”威廉说,“不能只是我一个人在用,这样太浪费了。”

 

“没关系。”他笑嘻嘻地说。

“有关系。”威廉说。

 

“有什么关系?”他噘嘴:“没关系的,没关系。”

威廉看着他,叹了一口气。

 

“你怎么了?”他问。

“没什么。”威廉摇头。

 

“没什么你为什么要叹气?”他抓起威廉的手。

威廉没有回答。威廉又叹了一口气。沉默片刻之后,威廉反握住他的手,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:“这里是我跟你两个人的家,它们呢,是我跟你两个人的跑步机,我希望,我们能够一起,好好地生活在这里,好好地一起运动啊。”

话一出口,威廉就连连摇头,连声的“SORRY”。

 

茗仔不明白威廉为什么要道歉。

“是我太自私了。”威廉苦笑着说,“我只想多点时间对住你,却没有考虑你的想法,你愿意跑,或者不愿意跑,都是你的自由,就算是我,也是没有权利干涉的。”

 

威廉的道歉,茗仔听的心口发烫。“我愿意的呀。”他一把抱住威廉,“我真的愿意的!”

“咁就好啦。”威廉顿时笑成了一朵花,贴着他的鼻尖告诉他:“刚好,我新买了一套运动装备给你,好正点好衬你的呀!”

 

尽管隐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,茗仔还是信守了诺言,就像他当初答应了威廉尽量少抽烟那样。自此之后,茗仔没有再开溜。两个人总是一起运动了。无论是在跑步机上,或是在别的什么地方。

 

这真挺怪的。茗仔想,运动可以强身,又能让自己不变胖,自己其实是习惯了运动的。只是,这个习惯在对着威廉时就会失效。只要一见到威廉,自己就犯懒,就连最基本的跑步都不乐意去做了。

偏偏此时此刻,自己又惦记起两个人的跑步机了。人啊,有时候真挺矛盾的吧。

茗仔伸展胳膊,在一个大幅度的扩胸运动后,他揽住他娘,咯咯笑着,拿下巴在他娘肩膀上蹭了又蹭。

 

“多大的人了还发嗲,”妇人极为鄙视地扫他一眼,“你哟,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。”

“嘿嘿嘿。”他笑的更欢了,摇晃着他娘的肩头说:“娘,家里有没有药,我觉得我好像要感冒了。”

 

“才穿怎么点,不感冒才怪。”他娘说,“去,把你爹的棉背心穿起来。”

“我穿的不少的,”他说,“哪件棉背心啊??”

他娘没有回答他,噔噔噔地走开了,很快,他看见他娘回来了,手里抱着一件肥厚的背心:迷彩色的,带帽枕头领,帽子边缘一圈大毛毛。

 

“嘿,”他笑,“爹几时这么潮啦~”

“这个是威廉送的。”他娘一边说着,一边走到他身侧,命令他抬胳膊。

“什么时候送的??”他纳闷不已,“怎么我都不知道呢。”

“就前段时间,”他娘说,“威廉过来吃中饭,说刚参加完一个牌子发布会,专做男装的,他觉得这件背心的样子很帅,适合你爹穿,就问商家要了,顺道拿过来了。”

“噢。”茗仔点头,站到镜子前照照,然后转头看向他娘:“嗯。这件是还行吧。”

“什么还行吧,你爹喜欢的不得了,都不舍得穿呢。”他娘说着,走到他边上,指着背心胸前的圆形商标说:“对了,你帮我看看,这个牌子是怎么念的。”

 

商标上面印着一串花里胡哨的洋文。茗仔眯起眼,盯着研究了起来。过了一会,他咧嘴笑,用四个字回应他娘:“不,不知道。”

 

“要你有什么用哦。”他娘鄙视地说。

“我不是不会,”茗仔讪笑,“其实,‘他’跟我讲过这个牌子的,我,我是忘记了。”

“其实,‘他’教过你爹这个牌子怎么念的,”他娘叹口气,“我没留心听。”

母子俩面面相觑。

茗仔搔了搔脑袋:“娘,不会念这个也没关系的,只要会穿不就行了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妇人终于在此刻与儿子达成了共识。母子俩相视而笑。茗仔的脑门挨了妇人的掌心一下。“娘?”茗仔呆呆地说,揉着脑袋看着他娘。

“你这么傻,到底是像谁啊。”他娘兀自嘟囔。表情无奈而感伤。

 

茗仔比他娘更感伤,因为他的鼻头痒痒,喉咙也开始痒痒了。他抽出纸巾,捂住半张脸,大声地擤起了鼻涕。

 

 

 

 

回家Ⅱ--(下)

 

 

凌晨四点整,威廉收到了茗仔的短信,告诉他,自己先回老家看娘了,可能要住一个晚上再回他们俩自己的家。

“我晚点也要过来的。”威廉回复茗仔,“给我留点吃的啊。”

“晚点是几点啊?”茗仔问他。

“不知道。”威廉诚实地回复,“但我一定会过来的,说好的要接你一起回家的。”

 

几分钟之后,威廉才再次等到茗仔的回复。

“记得把钥匙带好。”威廉默念茗仔发来的叮嘱:“小心开车,不要乱闯红灯。”

我几时乱闯过红灯啊。威廉好气又好笑。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,回复这个爱操心的臭小子一个英文单词:OK。

 

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。威廉握住手机,抬头望一眼黑黢黢的天空。镁光灯将四周映照的雪亮,跟天色刚好相反。一场夜戏刚刚结束,整个剧组都累趴下了。在距离威廉不远处,一个人正躺在折叠椅上酣睡,羽绒大衣罩住了他大半个身体,他歪着头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那是乔叔。而在乔叔的附近,诗诗与隆哥正人手一杯热茶,诗诗披着隆哥的大棉袄,两人慢慢地啜饮,彼此注视。

 

这场夜戏之后,演员们会有三天的假期,而假期之后,就是不间断的密集拍摄了。

对威廉来说,这是难能宝贵的时光,他要去接茗仔,两个人一起回家,在他们俩人共同的家里,一起度过这三天的好时光。

 

威廉起身行走,经过乔叔边上时,威廉替他把垂落的大衣往上拉一拉。接着,威廉又经过了那对夫妇的边上,隆哥拍了拍他的胳膊,他笑着与隆哥扺掌。

 

威廉搭小助理的车返回酒店。瘦丫头也在车上,正搂着陈大力,一人一犬睡的香甜。

“辛苦了。”威廉轻声对小助理说。

“要带陈大力回去吗?”小助理问他。

“这次要麻烦你们两个了。”威廉揉捏眉心,后仰,靠住椅背。

天色黢黑,道路匀速后退着。大地一片寂静。威廉的心融入在这片安宁里。很快,他的眼皮就沉了。

 

醒来时,天色还是黢黑的。威廉掀开被子,翻身坐了起来。他有点茫然,在床上呆坐了一会之后,他赤脚下地,走到茶几旁边,茶几上摆着一杯水,杯子底下压着一张巨型便签:

“我们带大力去玩啦”。落款是两个姑娘豪迈的签名,外加一只可爱的爪印。

 

威廉笑着伸展胳膊,打了个长长的哈欠。眼角不经意的一瞥,发现腕表显示此刻为九点过五分。于原地呆愣了三秒钟之后,威廉抱头,怪叫着冲向了卫生间。

 

星星在威廉的头顶眨着眼,目送这位略显邋遢的帅哥步履匆忙。

威廉坐进车子,车门关的急促。系安全带时,带起了车载挂件的剧烈晃动,“出入平安”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无比扎眼。还有那一排车载玩具,它们正冲他摇头晃脑:一只大头熊,一只小肥兔,边上还有一条迷你金毛犬。

威廉的目光瞬间凝滞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随后缓缓地吐出。

 

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,驶过一个个路口,经过一排排交通灯。接近目的地了,道路变得狭窄,车子无法进入。威廉将车子停好,拿上背包,从车上下来。

威廉跑步前进。此刻,他终于可以加快速度了。

 

脚下的道路向后疾退,很快,两棵梨树就进入了威廉的视野中。它们正散发着微微的光芒,那是从屋里映射而出的灯光。威廉站定在大门前,衣袋中的钥匙没有派上用处,因为有人替他开门了。

 

“娘。”他笑着喊了一声。

“快进来。”妇人说。

 

威廉在沙发坐下,接过妇人递来的水杯。清甜的柠檬茶,水温刚好,令他从身体暖到心灵。

“饭吃了吗?”妇人说,“给你留了吃的,帮你去热一下。”

“我自己来吧。”他赶紧阻拦,“太晚了,你快去睡吧。”

“没关系,下午睡多了,现在反而睡不着了。”妇人淡淡说着,转身端起盘子,进了厨房。

 

威廉听到开煤气的声响,接着是开锅,锅铲与锅子碰撞的声音。威廉搓了搓手,两手交握,低下头,安静地等候。

不一会,一盘炒饭被送到他的面前。喷香,色泽漂亮。

妇人将调羹递上来,在他伸手之际,妇人皱了皱眉:“手洗了吗,不洗手就吃饭当心生病。”

“不会的,嘿嘿。”他咧嘴笑,“我好饿啊,娘。”

“快洗手去!”妇人推搡他,“真是搞不好了,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,脏到一块去了都。”

 

威廉吐吐舌头,飞快地奔进浴室。大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样子:扁塌塌的头发,几根呆毛参差在头顶,宽大的卫衣完全遮掩了他健硕的身材,他的笑容傻傻的,看起来就像个邻家男孩,哪里还有半点明星的模样。

 

“洗好了吗,洗好了才能吃。”

在他出去后,妇人的语气很是严厉。但他一点也不怕,他笑嘻嘻地张开手掌,朝妇人摇晃。

 

“娘,”他一边鼓动腮帮,一边对妇人说,“我给你带了护肤礼盒,诗诗说这个牌子很好用的。”

“上次的还没用完呢。”妇人瞥他一眼,“用不完就浪费了。”

“不会浪费的,”他笑嘻嘻地说,“可以涂手涂脚的。”

“这么贵的东西!”妇人瞪眼,“你们这些小青年哟。”

威廉嘿嘿笑,不回嘴,低下头继续扒饭。

 

静了几秒,妇人站起来,替威廉续上一杯水。威廉也不道谢,就着温热的柠檬水,吃净了最后一粒米饭。威廉跟在妇人身后进厨房。看着妇人卷起袖管,拧开水龙头。妇人曾多次拒绝威廉洗碗的请求,不是客气,而是嫌弃他洗的碗不干净。威廉清楚自己的本事。确实,让他唱歌演戏绝没问题,让他把家务做好,那就真的很有问题。所以,当惨遭拒绝数次后,威廉也就不再坚持了。

 

威廉听着哗哗的水声,开口问妇人:“他人呢,睡了吗?”

“很早就睡了。”妇人慢悠悠地说,“一回来就感冒,感冒了还在鬼叫,药一吃好就睡了。”

“他总是感冒。”威廉有点无奈听到这个消息,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我去看看他。”威廉抬腿想走。

“你还是先去洗澡吧。”妇人说着,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。

“娘。”威廉看着妇人说,“你快点去睡觉吧,碗我会擦干然后摆好的。”

“你能行吗?”妇人揉揉眼睛,再是一个哈欠。

“嗯。”威廉点头,“相信我。”

 

厨房即刻便安静。妇人的房门打开了又关闭,灯光亮了亮,便立即暗下了。

威廉从厨房走到客厅,环顾一圈之后,将客厅的顶灯关闭。

 

万籁俱寂。威廉摸进一间房。这是茗仔的卧室。在黑暗中,威廉的近视眼反倒神气了,威廉能够看清屋内的一切,不管是家具陈设,还是大床上面,正蜷缩成一只大龙虾的茗仔。

威廉没有立即躺上床,他弯下腰,拿手背轻轻覆盖茗仔的额头。一秒钟之后,他收回手,又覆盖住自己的额头。

 

很好,温度正常。威廉露出笑意,在茗仔的身旁躺下去。

刚刚调整好姿势,腰间就被搂住了。威廉吓了一跳,以为这臭小子在装睡,眯眼看去,茗仔的眼睛并没有睁开,而在威廉耳边,那轻微的鼾声也并没有停止。

类似的情况其实一直都有。只要自己一来到这臭小子边上,即便他睡得再沉再香,也会很快找到自己,搂住自己不肯放。嘿。威廉觉得惊奇又甜蜜,这臭小子到底是怎么能够做到百发百中的。

 

威廉极力克制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,低头,亲吻这个臭小子的额头,而后,紧紧地拥抱这个臭小子,将他捂在自己的胸口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 回家Ⅱ >完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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